仰东黎抱着玉镯盒跑到北清桥,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男子坐在杨柳树下,其貌不扬,但他那如秃鹫般精明的目光,正狠狠盯着她。

周围稀稀疏疏有几个行人,一边抱怨天气炎热一边加快离开的脚步。

“仰东黎?”男子朝仰东黎走近,向她身后看去,压低了声音:“你一个人来的?云宴川人呢?”

“他……”

眼前忽然浮现选项:不信任他或他有事。

居然危及性命,仰东黎将盒子抱在胸前,目光一转。

明明那枚飞镖是找她,此刻的男子却好像更在意云宴川。

“我不相信他,你的意思不是要我一个人来么?”

“他身边帮手多吗?”

“什么帮手,我听不懂。”

仰东黎蹙眉,有些不快,竟然是冲着云宴川来的。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她打算离开。

但电光火石间,男子绕到她身后,将飞镖抵在她咽喉:“别动。”

仰东黎心下骇然,竭力维持平静:“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男子冷笑,没把她放在眼里:“哼,南诏不过是小国,你以为我们会怕?”

仰东黎强迫自己冷静。

所有的行为都有目的,他没有把南诏公主的身份放在眼里,更关心的是云宴川,眼下只不过因为自己是云宴川同行之人才招此祸患。

这个结论让仰东黎一股无名火起,但同样,只要证明自己和云宴川关系不大就可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子将什么东西放进仰东黎怀里,收进抓飞镖的手,威胁道:“将这包东西让云宴川吃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以云宴川的敏锐,肯定发现不对了。她这次回去不被提防就不错了,下毒更是不可能。

“你疯了!他是端王的人!”

“想顺利抵达京师就听我的!”

与此同时,城楼的号角接连响起,号角声或长或短,像是急切催促。仰东黎侧耳听着,云宴川教过她,这是追捕要犯的命令。

男子一顿,没有畏惧,抓住仰东黎的手臂:“今夜子时前我没看到云宴川的尸体——”

几列兵差忽然从长街穿梭至路巷,打断了他的话,仰东黎奋力挣扎,以此吸引兵差注意,却被男子提前猜到,捆住她的双手。

“救——唔!”

“只要云宴川死了你就能活,懂么!”男子捂住仰东黎的嘴,将她往箱子里拽,有兵差注意到异常,朝他们走来。

仰东黎被拽得踉踉跄跄,忍无可忍,朝着男子的虎口咬了下去。

“啊!”

“什么人在那!”

男子一慌,仰东黎趁机跑了出去。

“军爷!救我!”

仰东黎衣衫凌乱,双目通红,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痕,迅速获得了兵差们的怜惜。

“他在那,快追!”

“姑娘你——”回过头,仰东黎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仰东黎边骂边整理钗环衣襟,打开男子放在她怀里的药包,大概一个铜板大小,白色无异味,她想了想,还是放回了荷包里。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只怕那群兵差抓不住他,今晚他定然又会找上门来。

言辞间他背后靠山只怕不一般,她也看清了那些人,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别说结盟了,连活命都要仰人鼻息。

仰东黎哼了一声,抬脚朝驿站走去。

驿站外兵荒马乱,云宴川却悠闲坐在高堂,慢条斯理地将脚踩在马甫肩上:“说话罢,贤王派你来做什么?”

马甫伏在地上,裤裆隐隐传来难闻的气味,一身杭绸玄衫不知被血浸透了几遍,翻开的皮肉吸引来食腐的蝇虫盘旋,他低低喘着气,费力抬头,看了云宴川一眼。

眼前这个温吞的男人竟然就是端王座下最锋利的刀,从前只听说他算无遗策,城府极深,以为是个口蜜腹剑的书生,今日马甫才知道,此人手段阴狠,较之酷吏也不遑多让。

“我跟刘敬玄的走狗没甚么好说的。”

侍卫毫不留情挥下一鞭,马甫闷哼一声,狼狈趴在地上,呕出血来。

其惨状在炎日里不断蒸腾,酸臭和腐朽一同占满门窗紧闭的房间,其他人纷纷禁不住,捂住口鼻侧过脸。唯独云宴川依旧不染尘埃的模样,抬了抬下颌,侍卫立刻收手。

“我很有耐心,要么,告诉我贤王此后的筹谋,我保你后半生无虞;要么……”云宴川起身,长衫曳地,从血腥与罪恶旁走过,只投下了淡淡一瞥:“把他送回贤王跟前罢。”

贤王阴骘残忍,要让他知道马甫从对头手下死里逃生,迎接马甫的,只怕是更恐怖的地狱。

“对了,今天来给南昭公主送信的人,不是你们安排的罢?”

马甫虚着眼看向云宴川:“你说什么?”

“没事了……剩下的你们解决。”

不是贤王,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云宴川穿过垂花拱门,只听前厅传来不太平稳的脚步声。

琉璃屏风被撞到在地,云宴川眯起眼,站定在廊下。

仰东黎扶起屏风,抬头撞进云宴川打量的眼神,她向前几步,目光如同跳跃的火苗。

云宴川有些惊讶,但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仰东黎伸出手来。

“云宴川,我答应和你结盟。”

“哦?”穿堂而过的风摇晃着云宴川的笑声,他的声音轻盈:“我以为公主见到未来夫君的人后,会很快倒戈呢。”

端王的人?仰东黎垂眸,很快想通了所有关窍。端王派了人来试探,若云宴川和仰东黎关系不寻常,他的人就会立刻动手。

那包药就是她摆脱嫌疑的关键,云宴川死,她活,那个男人不是在说笑。

“你还是发现了。”

“公主伪造的字条倒是骗过了我,不过……”云宴川像是品菜一般挑剔:“你所有想法都显在脸上,太好猜了。”

“暂时而已!”仰东黎不服地抬头。

假以时日,她很快就能把握游戏的诀窍,顺利通关。

云宴川目光锐利,一眼抓住了她喉咙上的划痕,下一刻,他的侍卫也接收到他目光示意,找起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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