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武功不低罢?”
他的手下无一人发现,应该是端王身边的精锐。
“如你所见,端王可比我强上不少,你不后悔?”
仰东黎想起那包药,嘲笑道:“你的眼神,可不像是承认端王强过你的样子。”
云宴川在端王身边安插眼线,端王对云宴川同样一边利用,一边暗算。他们之间的嫌隙,比她想象中更大、更值得利用。
“而且,我喜欢有把柄的人。”仰东黎仰着脑袋,将云宴川的话原封不动奉还:“端王对你越是忌惮,你越是离不开我,甚好。”
云宴川正想说什么,就听驿站小吏来报,竟是知县找上了门。
仰东黎想起刚才的号角音,一定和云宴川追踪马甫有关。
“快请进来。”云宴川走了两步,发现仰东黎停在原处,偏了偏头。
“我去让人奉茶。”
“堂堂公主奉茶?”
云宴川似乎是觉得这句话蠢得可笑,但很快,他看清了仰东黎认真的神色,不自觉被感染。
“对,我去。”仰东黎能感觉到暗处有双眼睛在看她,怀里的药包如烫手的山芋,她咧嘴一笑:“既是投诚,自然要送上一份大礼。”
“让姜茶帮你。”
云宴川留下这句话就走了,姜茶是他的侍卫,也是仰东黎刚来驿站时拦下她的人。
彼时姜茶和姜米正在后院厢房处理伤口,仰东黎推门而入,正好看到她们狰狞的伤口,一愣。
姜茶立刻放下衣袖挡住伤痕,蹙眉:“公主。”
“咳,云宴川让你来帮我。”仰东黎不自在地撇过头,说着要出门:“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我马上就好。”
“姐姐,我也来。”姜米利索收拾好,跟在了姜茶和仰东黎身后。
两人一袭轻衫,身姿挺拔,脚步稳健,一点也不像受过伤的人。
“早知道你们受了伤,我就让云宴川重新找人了。”
“公主不必麻烦,我们为主上做事,受没受伤都得做。”
姜茶一本正经地回答,倒像她多事了,仰东黎收回目光,余光瞥见姜米似乎欲言又止,但她没再开口,转眼间走到了庖厨。
驿站不大,茶房也并作了庖厨的一方小角落。烧水的大娘坐在灶前打瞌睡,蒲扇落在地上,仰东黎捡起,径直走到橱阁旁,拿出一罐茶叶。
“公主想做什么?”
仰东黎偏头看向她们,嘴角一咧,故意道:“有人想要你们主上的命,我自然是答应了。”
姜米姜茶顿时警觉,相继拔出剑,转眼斩断仰东黎的去路:“你想做什么?”
眼前选项又出现:解释或隐瞒。
真是忠心耿耿,仰东黎嗤笑一声,拿出一包药粉,朝她们摊开手,姜米姜茶低眉一扫,神色大变。
药粉呈淡青色,味微苦。这是仰东黎在包袱中翻出来的,一种叫翡翠蛇的蛊毒,极其珍贵,即使贵为南昭公主,拢共也只得两钱,这些中原人怕是闻所未闻。
“翡翠蛇?”
仰东黎还没来得及得意,就怔在原地,姜茶松了口气,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抱拳朝仰东黎告罪:“我误会公主了,请公主责罚。”
据《岔税岔嗄》所说,这种药虽叫蛊毒,对重伤之人来说却如同灵丹妙药,初尝下会让人当即昏倒,心跳呼吸一并消失,如同死去一般,但只需再过三个时辰就会醒来,且伤口愈合,神清气爽。
“你们……怎么认识?”
“因为——”
姜米正要回答就被姜茶制止,后者依旧躬身,歉意更甚:“这些事容我们之后再禀,公主还请继续。”
仰东黎不会泡茶,只是将热水茶叶和药粉一并倒入杯中再搅合,很快她就将杯盏放在漆盘上递给姜茶:“随我来。”
“都怪我管束不力,今日城内竟出现了水匪,不知公主可有受惊?”
荆门知县姓于,和贤王母族沾亲带故,原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在任两年听人怂恿也逐渐胆大妄为,不知克扣了多少油水,面相变得刻薄尖酸,但内里仍改不了草包一个。
水匪一说,也是他亲信,县衙的师爷秦氏的提议,不过是不想在端王的人面前露了把柄。
“公主未曾外出,于大人不必担心。”云宴川掸了掸衣袖,替仰东黎拖延着,行了个礼:“只是这水匪之患,于大人需要帮忙么?”
“不了。”于知县随意摆手,并没有把云宴川放在眼里:“我自会派人处理。”
“大人有所不知,我此行回去,也是要代端王殿下向圣上禀报沿途所见的。”
这一带水匪成患已久,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由端王的属下上禀——于知县目光一滞,终于正眼看向云宴川,没忍住就透了底:“说是水匪,其实也只是几个小贼作祟。”
“是么?”云宴川故作好奇:“几个小贼劳动于大人大驾,于大人果真是亲力亲为、体恤百姓的好官。”
于知县听得心里不舒服,但见云宴川笑眼顺从,一股火又无处发泄:“事虽不大,但害得本官有个手下失踪,我自然是要去讨个公道的。”
他的师爷在一旁跺脚,连连叹气。云宴川看在眼里,笑了笑,挑出破绽:“什么手下?”
仰东黎赶到门口,听见里面的人声,舒了口气,连忙让姜茶将漆盘递给于知县在门外候着的小厮,小厮颔首,并未接过,垂手道:“姑娘进去就好。”
姜茶嗔怒:“你好大的胆子,敢要公主奉茶!”
“奴才无眼!没能认出公主!”
“不知者无罪,无妨。”
小厮抖了抖,正要磕头,就被仰东黎扶起,她笑着拍了拍小厮的肩,温声细语道:“知县大人和云大人谈的是大盛国事,我不便进去,你能代劳么?”
“这……”
于知县被问得乱了阵脚,早不复刚进驿站时趾高气昂的模样,慌张盯着云宴川,迟钝地意识到这个无品无官阶的谋士,不可小觑。
云宴川坦荡让他打量,听到仰东黎的声音,轻巧地抓住时机:“我记得圣上才派了人来荆门赴任,该不会——”
门外的喧闹恰如其分地给于知县送了个借口,他正愁不知如何圆场,立马略过云宴川的试探,朝外传唤:“本官的茶呢!”
小厮了解自家大人平日的挑剔,稍有不慎免不过一顿板子。仰东黎只看他忽然抖擞,利索地接过漆盘,抬腿就往里走。
“大人用茶。”
云宴川接过茶盏,抬头对上姜茶的眼神,他隐隐猜到了仰东黎想做什么,抿了口茶。于知县刚沾湿嘴皮就放下了,趁着云宴川还没反应过来,起身便说要走。
“云大人!”
只听身后一声闷哼,于知县惊讶回头,却见云宴川倒在地上,头磕在椅腿上,胸口的起伏渐渐微弱,手里茶杯泼出去,在地毯上留下大片水渍。
“怎、怎么回事?”
门外的仆从听到声响,立马围了上来哭天抢地,有人抬起云宴川,有人奔走去寻郎中,一时间进进出出,于知县和他的师爷背靠着,瞪着眼睛,还没从意外里回过神来,距离门槛一步之遥,却也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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