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缘赶忙叫我住口:“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天规森严,小心出了事青丘都保不了你。”鹤溟轻哂:“她素来胆子不小,我也认为这想法也不错,有些东西却得改改。”说完饮了一杯茶。

司缘又说:“三殿下您也少说点吧,给这位菡官仙子想想本子嘛。”我暗嗟:本子?什么本子?鹤溟饶有趣味地盯着我:“既然让我想,不如就作我的道童,既可护佑在侧,也可辅助我。”我忿忿不平:“什么?道童,我?!我竟然只能做道童?你的跟班?”

鹤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既然要报恩,怎么还推三阻四?心若不诚,那就不要来啦。”我紧攥拳头心想:好你个长虫,如今是东海三太子就耀武扬威,瞧着我下凡心切便如此编排我,罢了,一个身份而已,等下了凡看我怎么收拾你。

突然,一袭绛紫红绡华鞍英兰帔罗绸裙的女子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火神菡婢,与她来的还有一位素衣青绦的女子,嫣唇柔目,玉立窈窕。只听得司缘一声:“小仙参见火神花神。”原来,另一位女子便是芳萼琼菀神——蕖逸茗,真身是素嫣姝菀莲。

菡婢最先开口:“听闻淮茹来了天宫,许久未见,前来叙旧。”菡婢又看看鹤溟和我,“三太子也在,不知旁边这位……”一旁的素衣女仙直瞧着鹤溟,眼神中略带忧伤。

我心想,这红衣上神定是从前爹爹说的火神菡婢了,便立马接话:“小仙青丘侍女菡官,随少夫人柳氏前来探望淮茹上神。”菡婢稍有惊异:“少夫人?定是那个淮茹的表家姊妹了,她人现在哪?”

司缘回道:“如今应正在轮机台后面亭中叙话,不如稍坐片刻等待,正好小仙推演一日,还未成功算出云神所踪,若是媱媱在就好了,她与梅家娘子修习同门都最擅长占卜之术……”司缘知道自己失言赶紧看向鹤溟:“对不住三殿下,小仙不是故意提及先夫人……”鹤溟摆摆手表示没事,可是我看出他眼里还是有一层失神忧伤,方才提及的梅家娘子就是鹤溟的娘亲了吧。蕖逸茗暗想:这三太子便是灵妆的孩子……说罢作揖,那花神蕖逸茗接着开了口:“仙子忙碌,我芳菀宫中有香灵粉,可助仙子追踪探物,寻得云灵珠踪迹。”司缘谢过,菡婢又问:“听闻雷神历劫命数都在商讨,怎么云灵珠方位却还推算不出?司缘,这可不像你啊。”

司缘解释道:“说来奇怪,云灵珠似乎已有所主,其主命中惨淡孤运,有灵珠护佑,气运相冲,轮机台无法推算。”

鹤溟:“若是这般云灵珠之主莫不是和云神相关?”

菡婢点点头:“其实三太子的千里镜之术也可追踪,怎的不用?”我看向鹤溟暗想:千里镜?听起来挺厉害的嘛。谁知鹤溟一提起千里镜就脸色一暗道“鹤溟仙法不精,天地轮机台都束手无策,何况我这雕虫小技了。”菡婢也未多说只是一笑。一旁的蕖逸茗用香灵粉催动追踪,不一会儿香粉飘回,携来一根银簪——上绘萋草旁逸,有七颗珍珠点缀镶嵌。

蕖逸茗:“想来灵珠自护,我这香粉探不得其主容貌,只得其贴身之物,你们便依此下凡找寻吧。”说完,蕖逸茗将此像用香粉印记交于我和鹤溟,珍珠簪自己又消散返还人间。我感叹他们灵力高强多样,觉得自己也定要努力学些本事才好。等到嫂嫂和淮茹上神叙旧归来,菡、蕖二人便与之聊得热络,我与嫂嫂悄悄说了详细,嘱咐她告诉爹娘自己下凡历练,会好好保护自己,还告诉他们不要来寻,若是青丘有人暗中保护身份暴露不说,我也没法得到磨砺学到东西了,嫂嫂听后应允便回了青丘,我就待在轮机台等待和那条长虫应运下凡。众人还没注意,此时轮机台内一架镜台由不正常的紫变为正常。

——玄极峰墨妍住所

墨妍挥手收势轻佻嘴角,把玩着手中的千面紫镜石:“瞧他们这些愚蠢货色,谈话被我尽收眼底,萋草珍珠簪……我一定要取得云灵珠,获封云神,只是不日便要消除记忆下凡恐生变数,让我奇怪的是鹤溟身边那个侍女,长得尚有姿色,说报恩要跟随鹤溟下凡,我得留心,鹤溟除了我之外,绝不可以亲近其他女子。”

身边玄色雪青纹文武袖的侍卫擎棋开口道:“您贵为玄极峰女君,已经掌管天下晶石命理,身法都在同辈仙子之上,要什么没有?何故要讨得什么三太子的喜欢?”

墨妍垂眸,现出少有的沉思默想:“我就是想要。”她转身消失在千面紫镜石中,千面紫镜石是剧毒石醉两心绵的原料,可制造幻境梦魇,滞困中毒者意识,极易困死其中。她看着这紫镜中魅人危险的暗紫色,想起了小时,玄极峰终年干旱不生草木,族中女眷稀少男者为尊,自己天生真身存有裂纹被叔伯兄弟讥嘲了几百年,又想起了在东海龙宫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晶石一族最怕劲力仙法,强压之下真身易碎难以修复,当时就是被西海大王子麒渝用打神鞭羞辱,残缺真身上的裂纹再次绽开在众人面前。我悬在正对玄极峰的高大海岩上曝晒七日,除了痛苦的耳鸣,便只剩族人远隔在玄极峰对我的耻笑。唯有鹤溟,把我从折磨与死亡中拉回,哪怕麒渝找他算账他也令碧晏龙虎兽先行将我送回,并嘱咐玄极峰上下不得对我置喙。但也就消停了几天,我哭着坐到东海泗水滨上,他从天宫回来又碰到了我,告诉我自身强大才能不受人欺凌。这些话就像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刻苦修行,得升上仙,成为了玄极峰女君,把那些蔑视我欺凌我侮辱我的人都通通打了出去。无鹤溟,无我墨妍今日……

——几日后天地轮机台

金轮镂玟转机轮矗立于青岩石峰之上,下是泛泛云烟缭绕,腾雾生凉,众仙应天帝要求汇集于此,站立台上。

为首玄霄悠悠开口:“今日是为我神界封选雷云二神,召众卿家于此见证,若追霁墨妍二人可以顺利渡劫融合灵珠,便可封神。”仙家们纷纷作揖称是。

司缘示意追霁墨妍向前走至石峰上转机轮前,墨妍见前方无路只是无尽的云烟深渊于是踟蹰不前,追霁回头望望便走了出去,没成想并未坠下而是悬于空中,墨妍不甘,也紧跟向前。

司缘手捏仙决:“幽纤灵气,抑法制术,护佑魄神。”一阵来自青岩石峰东北方的紫蓝色灵气幽幽飘入,进入追霁墨妍二人体内,二人周遭仙气便消失殆尽,众仙惊呼,他们已尽失仙力与凡人无异。

司缘再念“弱水笞冥,归璞甘露,沉世往生。”随之一股墨绿水流充斥了下方云烟,随雾气腾出,化作澄澈的上泗甘露水,慢慢浸润二人体肤,他们随即闭目,记忆引出。

司缘最后施法转动转机轮道:“天机因果,道法无形,封取灵仙,神泽万民。”二人躯体便被引入转机轮,转机轮后立马显现出追霁真身七尾玄羽金丝凤,和墨妍真身矶云紫睛石。司缘又说:“菡婢姑娘,三太子殿下,追霁墨妍凡体稍后便会先后降生,你们二人速入转机轮跟随。”

我呆住了:若是我的真身九尾白狐显现,父王这么多年让我不显于人前的心血不就付之东流了,大家都知道我是青丘人,回头天帝问罪青丘,说我胡闹怎么办。

我犹豫之时,鹤溟轻挽住我的手说:“没事,有我。”我盯着他的眼眸,怎么也看不够,那好似一条温柔清澈的溪水,我在那里可以清楚看到溪水倒映的我的样子,我猜他也能看到我眼中的他。

他在我手心里塞进一个片状物,我看清了,是龙鳞。他拉着我往前走,我们成功飞入轮机台,他的身后是蓝白应龙,我的身后是浅粉菡萏,我轻轻一笑。

只觉周身轻巧,犹如鸿羽翩翩落入温柔乡,再睁开眼我躺在了一片竹林里,天好似刚亮。侧身一看,鹤溟也醒了。我起身尝试了一下,法术确实能用,又把龙鳞还给鹤溟。

鹤溟歪头:“怎么?觉得这龙鳞不好看吗?”我摇头:“不是,这龙鳞白蓝相间想是你的,我不能轻易收啊。”

鹤溟又把龙鳞变成一条坠链系在我脖子上,边系边说:“凡间凶险,你我虽有法力但万事还是小心为好,我的龙鳞可是厉害的很,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你就戴着吧,别轻易摘下来奥,上面有我的仙力,摘下来我会知道的。”我点点头:“的确厉害,竟能瞒过轮机台变幻真身。”

鹤溟道:“东海有件碎鳞甲,由龙族历代应龙的护心鳞汇集加固而成,有涤髓洗骨的功效,我趁机把自己的护心鳞从碎鳞甲上拿了下来。”

“啊?这么随随便便就拿下来了?”

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白毛拂尘,敲了敲我的头:“你还真是白菜脑袋,护心鳞这么有用,要是必须一辈子放在碎鳞甲上,岂不是暴殄天物。只要在龙宫记录过后就可以拿出来了,我跟父王说人间恐多变数请求带出护心鳞,这才能帮你一忙,不然你现在已经被遣送回青丘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用肩顶了顶他,笑着说:“你不是不想让我来嘛?怎么还帮我呢?”

鹤溟愣着片刻,立马别过头去不说话,手上的拂尘立在肘窝处,白毛突然扫在我的脸上,弄得我眉头一皱:“人家给你的安排是国师,你怎么弄了个拂尘啊,不像国师像法师。”鹤溟看我:“这样稳重有神秘感,你不懂。”我:“……”

我们在凡间不可以随意飞来飞去,但此处乃无人竹林,我们自然可以暂时使用仙术,待飞去竹林快到城内时我们便下地行走。

抬头一望,只见城名:梧城。城内市井繁华,风曳花舟。时至暮晚,胡楼舞旋美人歌,觥筹交错琥珀光,烟火人间盛世里,天彩绽放云枝头。我从未见过人间的市井风光,这个绚丽多姿温暖热闹的地方勾起了我无限的期望,我希望在这里得到更多的欢喜,希望在这里留下美好的回忆,我看向鹤溟,他也正好看着我,不知何时他手里拿着一根珠钗,上缀月白珠玉,银丝翩跹成花型穿流苏而下,好看极了,他细心帮我戴上,我问他好看与否,他道:“自然。”我不敢去探他的眼眸,只恐那深邃如湖泊的眼让自己也淹没其中,感觉双颊有些发烫便别过头说:“梧城,城如其名,繁华若金,内有乾坤。”他回道:“此城并不地处国家中心,如此繁盛,的确内有乾坤,看来这梧城来头不小。”正在我们欣赏眼前光景时,暮色晚霞显现异光,金红交错大放其彩,鸟雀齐鸣盘旋于梧城上空,乍时雷霆一闪,而后晴空放雨清新爽人,突然彩旗高悬于城门上,城锣鼓振,众人皆静,上有一将高呼:“天明帝王得孙!秦王殿下得子!”直喊三遍,响彻全城,百姓欢庆:“恭贺天明帝王得孙!恭贺秦王殿下得子!”

鹤溟笑道:“原来是追霁这个小凤凰降生了,看来追霁凡间的父亲就是当今天明王朝帝王之子秦王了。”我:“怪道天降异象,凤凰出世于梧城,恰如凤栖于梧,妙哉。”

“只可惜终归泡影。”鹤溟一下子点醒我,是啊,终归泡影,后来我们隐身前往秦王府邸,得知了追霁投生为秦王府第二子,取名张潮寞,时另有兄长,四年后其妹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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