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文努力振奋自己,用严肃的目光大量五位少年侍卫,厉声道:“上官纾、贺兰芮凉替上官云谏、贺兰芜适。贺兰若辰褪下文武袖替张潮寞,你们三人稍后跟随本宫。剩下上官云谏与贺兰芜适护送张潮寞平安离开,听懂了吗!”五位侍卫除了怀抱张潮寞的贺兰芜适都齐齐下跪道:“臣谨遵主令!生死相护!”

张澜文最后转身轻抚了抚弟弟的脸颊,温柔说:“本宫以东宫长嗣、潮寞兄长之名命令你,要好好活着……哥哥会想你的,你要好好的。”说完给张潮寞穿戴上贺兰若辰的墨绿文武袖。四人返回东宫原路,三人飞速逃离密道,闪过重重火光,张潮寞最后回头望着火海中哥哥离去的背影,小小少年的心在那一刻近乎死寂,一滴泪流下,潮寞眉头紧皱,把头深深埋进贺兰芜适的胸口。

——东宫密道门口

紫衣苗女早已等候多时,只是不同的是,头上的美丽银饰都已不见,眼中也都是狠毒邪戾,见到意料之中逃出的张澜文牙关都要咬碎。她狠声道:“怎么自己出来受死了?”

张澜文佯装震惊,痛苦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明明都用金蚕丝把你……把你……”

女子得意一笑:“几个毛贼阴邪手段不少,我费了半天气力才从中脱困,钗环都落了,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我能看懂你们之间的暗语手势,方才你和你的侍卫密谋时,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啊哈哈哈哈。”接着她一脚踹倒张澜文,“不过你出来得太慢了些,只见你一个人,又有什么坏水等着呢?”

张澜文本就受伤中毒,被踹在一旁立马吐出一口鲜血,狠狠道:“逆贼!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说完他把张潮寞锁骨上的银铁片狠狠向女子的心脉飞去,但是无济于事,激怒了她,挥着短苗刀就抹了他的脖子,鲜血四溅,张澜文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想着事情如他所愿,他终于可以护住潮寞,安然地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女子意得志满,走进密道,在不远处看到了葬身于火海的一具尸体,只是容貌被烧毁,再走进去十数步,有两具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苗女从云锦袋中甩出一把蓝色粉末,顿时火舌消散,苗女扇了扇呛人的灰烟,看那两具尸体,容颜尽毁,而其中锁骨处均断裂,她得意一笑,眼中都是邪恶:“到底是小毛贼,引火烧到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苗女走出密道对正好推门而进的苗族男人道:“吩咐密道门口的人撤离守卫,四子已死,无需耗费人力固守,速去乾明殿支援父亲他们。”苗族男人应声是后便离开。苗女狡黠地看着地上张澜文的尸首,决绝地用短苗刀断了这少年的首,拎着东宫长嗣张澜文的发髻,欢快地走出东宫正门……

我打断鹤溟施的千里镜咒语,说:“孩童尚且死的如此惨烈,何况此刻的帝王,太子和秦王呢?还是别接着看了,徒增哀伤。”鹤溟点头道:“的确,看到追霁如何便可。”二人同时看着夜色天边,皇城方向似乎隐有哀嚎,鹤溟拉着我:“我们去追霁逃出的密道门口瞧瞧,远离这里吧。”我点点头,知道鹤溟是想让我看到追霁平安逃出稍微宽心。

——乾明殿内

紫衣女子将张澜文的首级递交呈上,上座之人身着黑金龙纹华服捋捋胡訾大笑称快:“哈哈哈哈哈,女儿出手果决,为父这下无后顾之忧了哈哈哈哈哈。”此人原是李敏,举起金樽痛饮一杯又道:“菲儿此次功劳颇丰,苗疆一众勇士真是势不可挡,为父要如何奖赏你呢?”

紫衣女子原叫李弥菲,是李敏的外生女,她颔首道:“父亲御宇天下,统一王朝,菲儿不求功名富贵,只求父亲能将我母亲皇甫惠静的牌位送入李氏祠堂。”

李敏眼神微暗,斜睨着李弥菲,然后低头从容的整理龙纹衣袖从高座上走下:“前朝余孽,秦王之妻,便是……”李敏走近李弥菲轻声道“皇甫氏。”

李弥菲头愈发低了,不敢直眼看李敏,连忙道:“父亲恕罪,乱臣贼子之妻的确是皇甫氏不假,可是女儿的娘亲虽为皇甫氏,却也只是皇甫家族的在苗疆的支系远亲,恳请父亲念在女儿微薄之功,将母亲牌位移入祠堂吧……”

李敏叹了口气:“欸,父亲如何不念旧情呢?你立下如此大功,自然要将你母亲的牌位移入祠堂,明日起就由你负责把你母亲的牌位移入京郊甘泉观中吧。那里是为父早年所建,禅情雅致,最合不过。”

李弥菲听后微微蹙眉,明白眼前的父亲并不想让母亲进入宫中祠堂宝华殿,但却仍是莞尔一笑:“多谢父亲安排。”

李敏从容落座又道:“苗疆瘴岭,云雾缭绕,不适合将养身体。我也一把年纪,不若把锦瑟接到我身边来,也让我享一享天伦之乐,菲儿能力出众便继续替为父镇守苗疆吧?”

李弥菲听完一愣:锦瑟是我唯一的女儿,父亲难道疑心苗疆,欲挟我儿锦瑟为质,可那是他的亲外孙女,难道是我多心了……

她听完也只得颔首答应,李敏挥手示意下人呈上一对银环并眼神黯然地解释道:“这是当年你母亲最喜之物,一直放在我这里,为父赠与你,待菲儿回苗疆后鲜有进京机会了,见此环如见父母,也可暂排苦思。”李弥菲眼神一亮,不想父亲还留着母亲的东西,她立马带上那对银环:“多谢父亲,女儿定日日佩戴。”李敏点头令她退下,眼神久久凝视着李弥菲退去的背影。李敏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从今日起,玉京卫掌管皇城御林禁护,骁京卫统辖京都及方圆百里郊林,那些张氏余孽和前朝顽固之臣,也该清理清理了。”

——午夜,皇城郊外桦树林,上官云谏和怀抱着张潮寞的贺兰芜适终于跑出密道,稚子之身到底不堪疲乏已是虚弱至极。我与鹤溟在远处看到三个孩子只是短短歇息一会儿就出发寻找同伴会合,觉得人间苦楚当真如此。我们二人也跟随一夜,看到他们翻山越水终于碰到了久违的朱衣侍卫才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

我和鹤溟幻化成老妪老翁、李敏军中将领、皇宫宫人,探听到了消息。天明王朝一夜覆灭,宰相李敏谋划多年,内外勾结,兴兵一百二十万席卷中原,其中苗疆臣服襄助,端王倾兵援助控制朝臣武将,后宫妖妃辖制宫城,顷刻之间,天明王朝灰飞烟灭。

听说那太子被人枭首在乾明殿外,秦王披甲战死承天门下,太子妃宁死不受辱横刀抹颈,太子长嗣首级悬于宫门之上,秦王长子断手剁足曝市讥嘲,幺女碾死于车马之下,李敏下令烹煮成羹,逼令其家人亲尝,其余皇室宗族枷禁成囚为奴为羊过后再尽数诛杀。而上官、贺兰、慕容、宇文族均被灭族……

我和鹤溟不免感叹:改朝换代,江山易主,为了心中权力的追逐,多少无辜百姓血泪零落?鲜血淬炼出来的宝座和至高无上的地位当真拿的安稳吗?我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要称帝必有腥风血雨,可是天明王朝帝王并非昏聩之君,李氏不是为了正义谋反,而是为了私心为了欲望,这就使他永远区别于李世民那样的皇帝,注定了他创立的天周王朝的悲剧结尾。我望着那原本京都周围的青山绿水都在一夜之间老了几分……鹤溟拍了拍我说:“接下来追霁会自行成长,十二年后,才到咱们的用武之地。趁这段时间提升提升你的修为,抓紧找一件趁手的兵器。”我眼睛一转,机灵答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估摸着这些时日我三姐该出关了,她武艺仙法精通,不如你随我回一趟青丘学一学怎么样?”我用胳膊肘怼了怼他,鹤溟一脸无奈,戳了戳我的额头:“我说,咱们可是奉命来保护追霁的,半路回青丘,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咱俩不得被司缘仙子骂死啊。”

我挠挠脑袋,突然司缘仙子出现在我们眼前,我被吓了一跳大喊一声:“哎呦我的娘!”司缘仙子满脸无语:“菡官仙子不必惊慌,小仙只是前来看看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我和鹤溟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只见司缘仙子瘪瘪嘴在远处盯着小追霁,心中暗自愤忿嗔怪:鹤溟小子和菡官丫头真是可恶,自己说要护卫追霁,结果要回青丘一趟,让我顶上,我可是天上的司缘仙子怎么能受这种气!要不是他是三太子我早就教育教育这个小毛孩了!气死了气死了!算了算了,气死自己谁如意,气坏自己伤身体,气累自己无人替,莫生气莫生气……司缘仙子开始抓狂,样子倒有几分滑稽……

在我回青丘的这段时间,凡间正好过去了十二年,回来的时候可把司缘仙子气坏了,指着鼻子手舞足蹈地骂了我和鹤溟一顿,这都是后话了。

值得注意的是追霁,也就是张潮寞,据司缘仙子所说,在十二年中他精习武艺,苦读文书,但因为在密道身中紫矶毒龙砂和银片钩的淬毒故而秦王府慕容老郎中幸存下来的小孙儿慕容羡为他把脉,说他心脉受损活不过三十五岁,若是要像正常人一样练习武艺,达到高深境界,只能活二十五岁,张潮寞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学武,他说:“人生左右须臾年华,不若过的有价值一些,区区十年寿命换我一身高强武艺,吾心足矣。”

在张潮寞十八岁时,向来不愿意去热闹场地的他却在那一年上元灯节特意换上了清绝脱俗的白羽大氅,现身在灯花繁华之中,他眉目如星,五官棱角分明,英气十分,好似谪仙,也难怪,他本就是七尾仙凤追霁下凡,路上不少闺阁姑娘不顾礼仪驻足观看,可他毫不在意,最终在猜灯谜的老者旁边一位因为猜不出灯谜拿不走兔儿宫灯而烦恼的小姑娘那里停下。那小姑娘头簪萋草珍珠簪,似乎还在思考,喃喃道:“春来声气震神州,能使妖魔胆气摧。却如兰因一朝好,相看絮果已成灰……”

他温柔答道:“爆竹。”

老者称道:“哎呀公子答对了呀!”小姑娘蓦地回头,一下子对上了那副英俊的面庞,肤色雪白红润,眼眸深邃长睫翩飞,嘴角微笑唇色如酒酿仙春醉青桃一样浅粉凝噎,身上偶尔淡淡的兰草香味散发出来刚好能被小姑娘闻到。姑娘发觉自己贪看多时,回过神来低下头说:“多谢公子解惑,这个宫灯就送给……”没想到他先说一步:“这个宫灯”边说他边从老者手中接过兔儿灯,“就送给姑娘吧,祝姑娘上元万福,芳华永驻。”他浅浅一笑,嘴角梨涡似乎能掐出水来。小姑娘接过宫灯,他正欲转身离开,被姑娘叫住:“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他回头温柔微笑道:“小生纪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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