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陈设古旧,家具横陈,有些无序。
其间雾气缕缕升腾,又连绵不绝,如旭日之升,又如皓月之恒。更有与其相随的,是稀疏的拧动湿布的淌水声。
颗颗晶莹的水珠,在离开湿布的裹挟后,略显自由地落在了下方的木盆子里,溅起了零星水花,又轻松荡开了一圈圈的环状波纹。
待到盆中涟漪暂歇,水波不兴,盆中的热水又仿佛是一面铜镜,轻松映照出了水面上的一张玲珑俏脸。
站在木盆旁,正攒着热毛巾的是一位窈窕的少女,她一袭云纹衣衫,而那张在这个年纪本应充满热忱的脸上,此时却显得憔悴无比。
少女见水镜子映照出了自己的相貌,不禁望向水中的自己怔怔出神。
不知少女看了多久,直至掌中传来了一阵难耐的热意,于是恋恋地收回心思,旋即扭动步子,朝着身后踱步而去。
少女的身后,只简单放着张木塌。
而此时的木塌上,正躺着一个容貌甚伟的男子。
待到少女脚尖抵住木塌下方的木板,她这才停下步子,转而将手中湿热的毛巾平摊开来,温柔地放在了那个不知是在熟睡还是晕厥了的男子的额头上。
少女以食指抵着唇,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似乎饱含深情,但又倔强地将其埋藏在眼眸最深处。
就这般注视了许久,见男子依旧紧闭着双眸,死死地陷入沉睡中,疲倦的少女打了个哈欠,接着就在一旁的地上坐了下来,上半身依靠在木塌旁,只是轻闭双眸,便如男子一般沉沉睡去。
看得出来,她似乎为了男子的事情操劳了许久,很是疲惫,这才使得前脚刚闭上双眼的她,后脚倒头就睡。
二人一男一女,一躺一瘫。
躺在床上的男子自是陈守拙,至于他为什么会昏厥至今,想必与李泷白表面上看去如若蜻蜓点水,可实际上却不遗余力的一击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瘫睡床边的,便是先前不辞而别的苗女黎央。
完全打不着几竿子的二人,最终在命运的催成下,竟又鬼使神差地聚到了一起,倒也不怨得人感慨一句冤家路窄。
说是冤家的二人,如今倒更像是床上的一对“冤家”。毕竟,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至于黎央是如何找到并拖着奄奄一息的陈守拙回来的,便不由人知了。
兴许是黎央私下里给陈守拙种了能知晓行踪的蛊也说不准。
仰躺在木塌上的陈守拙此时面色苍白如雪,忽的嘴唇翕张,仿佛在低声呢喃着什么。而他额间置着的热毛巾,此时也在吸收了更多的汗水而显得肿胀。
沉沉睡去的黎央丝毫察觉不到陈守拙的异样,仍是静静地倚在木塌旁,有些韵味的身子此起彼伏,呼吸有致,很是规律。
陈守拙没意识地吐着一口又一口粗气,身子时不时泛起哆嗦。而下颚,脖颈,以及其他裸露在外的部位上,全都布着细密的汗水。更不用说是闷盖在被子下的部位,想必早已汗出如浆,闷热的很。
陈守拙面色狰狞,似乎不大好受。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时至至今,饱受折磨的陈守拙仿佛置身于一片幽暗晦涩的旷野僻壤中,只是伸手不见五指,像是个活瞎子。
思虑良久后的他恍然迈开步子,忐忑地行走在这一片阴幽中,待迈开第一步后,脚底落在前边的坚实土地上,一阵水波荡漾的声音随之传来。
陈守拙有些惊叹,但自知无害的他转而又迈开了另一步,就这般伴着清脆的波荡声,他似乎走了一段距离。
渐渐,耳畔边单一的波纹声,也逐渐增添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言语。
言语者似乎是一个女子。
其声清悦,如璞玉相碰。
于是陈守拙停止步子,静心听着那飘忽不定的清脆声音。
“我名……衣。”
“……衣……”
“……”
寂寥空间中,除却这循环往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语,陈守拙实在听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隐隐间似乎还觉得这莫须有的一句话,又或许同自己的身世之谜有些关乎。
不是或许,是定然!
陈守拙心下断然,而脚下又不自觉地迈开一步。
只一步。
步及暗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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