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郁闷起来,竟把自己得意的石牌,或是刹山的钟鼓,流郡的飞石,华平的群鹤,都销毁过去。但我又姗然赶制崭新的一枚,往往鼓起勇气,捉刀至一半,就觉着鄙陋得不像是出于自己的手下。”
“我虽然十三岁出名,一直到现在的八年,仿佛还没有什么长进,只是手腕更精微,眼神更利索,见到的景物愈多。其余的,那种所谓‘玄之又玄’,但必然是修仙者所开悟之后得到的东西,是一丝也没有过来。”
“这种玄妙,必然从自然里得到,因为法术的根本,其实就是从自然里长出来的。”
“幸好上个月有幸读了风物仙人的一本《抱憾集》,由他鳞爪并至,有血有肉的游历感悟来说,我的这里一爪那里一角,随随便便由着自己性子走的旅程,敲敲零碎简直是太不行。”
“我应该沉下心来,刻什么,就体验全,遍看透什么,因为我的性子是本来就很爱好雨水的,所以‘金木水火土’五系之中,最代表水系的费郡,就是我的第一趟旅途。”
“刻一枚崭新新的石牌,总要等到我好好看了水法大会,在费郡的乐水里周周转转了以后。”
崔淮一面吃喝,一面这样深沉地想,此时日头已经渐渐逼上了正午,热闹更起一层,旁边的座位,不知不觉就上来了许多人。
而一个穿蓝色夏单衫的中年人,正对面前自己的不过十岁的儿子这样恳切指教着:“荟儿,你若是想学习‘风雨掌’,那么来这水法大会里走一走是很好的,因为你对于水的亲和,是需要长久的与水的接触而得到的。而这样一个盛节,无论是水的气概,水的丰厚,对于你来说,都是很难得的体验……”
“你若是想要走走看看,那么在水法大会结束以后,父亲就带你到费郡的各处各地,因为我的年轻,也实在在费郡里流连过许多时候,甚至于你的娘亲,都是有一次深夜在槐子洲的水滨偶遇而结连的。”
这个中年人,听他断断续续的语言,自信的态度,好似一个费郡的了解家一样,而见他黑而健康的面部,一双精赫的眼睛,当然是习于水而长于水的样子。
听了他一阵说话,崔淮忍耐不住向堂倌点了一壶美酒,送到父子俩的面前这样说:“大哥,我坐在一旁,听你的语言,好似十分了解这水郡的样子。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前来,而不知道这郡中有什么难得的景色能够去瞧一瞧,看一看,所以我想请你指点指点我一下。”
中年人很惊奇地看了一眼面容白净,眉目和善的崔淮,而点点头很热情地说:“你果然是外地来的吧,因为我们的费郡里,为水的靡多,太阳光的丰富,你的这一种白净的面庞,是不容易遇见到的。”
“看起来你是一个爱自然的青年,这样的青年,现在是很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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