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继续向东而行。
身上奇迹般的犹如从未有过伤痛,自铜面离开,黄泉就再也没有见过有关教会的存在,当然——也再未见过一个活人。
她只记得,诺的话语——
向东。
于是她日月兼程,渴了就饮用山泉,饿了就用探究魔法寻找可食用的食物。
她毕竟是有过天才魔术少年的指导,掌握了许多魔法的窍门和特殊魔法的使用技巧。
这段漫长的日子里,黄泉沉默许久,长久的未曾开口说过话,只把嘴巴用来麻木的咀嚼山果,熟肉。
而今天,她跨过了这座山脉的最后一座峰。
她看到了象征着世界尽头的参天之树,而以树冠为脉,金色的纹路爬满了整片东方的天空,并不断闪现,不断延展。
她脱下快要烂掉的鞋,让脚踩在眼下的旷野的起点。面前是一片满满的绿色的草甸,那棵参天之树孤独地矗立在其中央。
她已经走过了数不清的日夜,漫长的旅途让她一度抑郁发狂,但是她终究怀着诺的愿望,来到了这里。
她想要诺,而不是来到这样一个世界的尽头,没有人愿意来到这离神明祝福最远的地方。
“诺,诺。我到了……”她左眼流下一滴泪水,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她的肩膀,背,大量的肌肤都裸露在破烂的衣服后。
诺已经死了,现在我也完成了诺的愿望。向东,而我也来到了东边的尽头。
西边的尽头是一道高万尺的冰墙。而东边,教会告诉人们,那是被知理者划定的世界边界,离之越近,离世界的真理就越远。
黄泉用右手,抓住左肩的破衣口处,缓慢但坚决地撕开破烂的上衣,直到把整个上衣都扯下,扔在地上。
她的黄黑的两辫分头发无力地垂着,她裸着上体,站在上风口。
她的上身完全没有任何起伏,但她确实不是男孩子。
嘴唇边上的泥土被她用舌头舔过来,然后呸在脚边。
她决定要去往真理永夜的国度。她默念从诺的一个黑色笔记本上偷看来的一种魔法,同时迈步向参天之树走去。
长久没有开口的她,艰难但坚决地吐出咒语。
“死神的亲吻,至理的死亡。”
她一步步走向那棵树。
“这短短的一生终于来到尽头,无论从前富贵或贫穷,无论未来幸福或灾厄。”
脚步向前,在这段麻木旅途的终点,结束也需要如同往日的脚步,从容。
“我只想祈求永久的安宁,睡进梦之真理之国度,寻求接近生命与死亡的至理。”
哥哥的面容浮现。洁白的牙齿,黑白相间的头发,对她最温柔的笑容。
“现今,我以黄泉的自我的名义,渴求……渴求与亲人的重聚……将我的生命置于山与羽毛的比重之中,无论结果,我只想要自由,不受束缚的灵魂。”
她走定在树前,就要念出最后一段话,抚摸树巨大的身躯,感受神明将它立为世界之边缘的历史。
“止语。”
身后传来空灵熟悉的声音。
黄泉惊讶地发现自己再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她惊讶地回首,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站着一位身穿教袍的人
那人脸上戴着银首。诺曾说过,在教会里,教众均戴铜首,唯执行者以及教主戴银首。自然,教主也是执行者。
在这个国家,执行者意味着顶尖的力量。教会与王国力量独立,他们也宣布永不干涉世俗王朝的事务,他们只喜欢和死人打交道。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无力地看着银面向她走来。迎面吹来阴凉的风,冷却了燥热的心。
那银面在面前站定。
“你为何来此。”
这声音空灵,分外耳熟,似曾相识。
银面伸出右手,右手的手指上无一不缠着蕴含古老力量的扭曲文字,这让原本只能咿呀而语的黄泉在被这发着淡紫光的手指心接触后——
黄泉右手食指似乎变紧,勒住了血流。随后,她的瞳孔猛缩,身体自然动起来,如同被操纵。
“无咏唱魔法全开「古语」。”意识在远离,无法感知到身体,宛如灵体一般。但身体确确实实在行动中。
银面毫无动作,维持着举着手的姿势。
她看到自己的眼睛变得深邃,发白。
她看到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发出不祥气息的光线,无比刺眼。
转瞬,三根凭空出现的细长的针柱从三个方向不可阻挡的出现。
第一根刺穿了银面的后腰,从前方刺出,尖端只差几寸也刺到黄泉,也即刻停下。
第二根从左下刺穿了银面的双腿,由左大腿上部刺入,而后穿出于右小腿的部分。
第三根直接从右上捅穿银面的面具,将这人的头插入一根细长的针柱。
……
银面被这诡异的魔法杀死——
不,银面只止住动作一会,便微微动了动脑袋。
随后银面将从头到腹部再到腿部的顺序,用如同骑士拔剑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地将三根针柱拔出,随后将它们迅速变成黑巴巴的灰烬。
“古老的魔法,很久以前的存在,难以学习,难以吟唱,难以使用。”
银面评价到。
“你好像失去了生命的存在,宛如食尸鬼一般麻木地活着。”
“所有来到世界尽头的人,要么怀着崇高的理想,要么怀着沉痛的记忆。”
“我是知理者,来此履行我的约定。”
黄泉咬了下嘴唇,用红色未消的眼睛紧盯着银面。但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余恐未消地在意起右手手指关节刺痛的,戴着戒指的地方。
沉默过后,她愤怒的眼睛紧盯着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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