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草城外,坐在飞行法器上的慕容庆心神剧荡,连续吐出好几口血,他赶紧往嘴里灌了满满一瓶疗伤丹药,眼前发黑的晕眩才褪去。
“该死。”他狠狠锤了下法器,“该死!”
这次他可是去了大半条命,连本命法器也毁了,如果不是秦九潇想活捉他给了他逃命的机会,他怕是真的走不出结草城了。
一朵莲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慕容庆瞳孔骤缩,怒气满满。
“你骗我,根本……”
话还没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男人收回点在慕容庆额头的食指,淡淡地眺望结草城。
“还不行啊。”他喃喃道。
碧楼春内,竹茹小跑到秦九潇身边,看了眼毁掉的勾魂锁,心中快意,“我们要不要去追慕容庆?”
秦九潇摇了摇头,“不用,他的灵力波动已经消失,勾魂锁被毁,遭到的反噬没那么容易恢复。”他双手往后一背,又朝竹茹眨眨眼,笑道:“更何况那老匹夫能不能活十年都不一定呢。”
竹茹也笑了,松了口气,他宁愿师叔不着调点,虽然认真的师叔很有安全感,但也是真的让人很有压力啊!
“多谢师伯。”被救下的弟子感激地朝秦九潇行礼。
“这不必谢。”秦九潇将他扶起,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说:“你们辛苦了。”
他没有多说,但在场的弟子都明白,慕容庆这老匹夫修为不低,如果不是秦九潇今天恰好在城里,就算他们及时向宗门求援,在宗门派人到达之前,不知多少人要折在慕容庆手里。
弟子们齐齐摇头,保护百姓是徼玄宗弟子的责任,何谈什么辛苦。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骚动。
慕容庆释放的蚀骨虫着实将街上的百姓吓着了,这会儿缓过神,看到半空中由丹碧结成的神鬼莫逃阵,觉得稀奇,倒忘了之前的凶险,纷纷聚到阵下观看里面互相厮杀的蚀骨虫,个个龇牙咧嘴又看得起劲。
秦九潇哭笑不得,连忙施展灵力毁了蚀骨虫,收回鬼工球。
百姓们议论纷纷,好奇的心思飘入碧楼春,但酒楼内的一地残骸让人害怕,就算再好奇也没人敢进去。
人群中,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从旁侧挤出,站在大门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
老人面貌祥和,花白的髭须长长,衣着朴素,身边却带着两个护卫。
有当地人认出了他,朝他挥手,“城主。”
老人忙朝众人作揖,道:“在下是结草城城主王暮,刚才不过是几个打闲儿的来闹事,如今已了,各位不必担忧,不论如何出了此事,实在是对不住前来参加大典的各位,在下在山门前已备好吃食茶饮聊表歉意,试炼在即,各位可前去小憩。”
这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徼玄宗收徒试炼的第一天,前来参加的人需要在巳时赶到山门。山门在城南,碧楼春靠近北城墙,从碧楼春到达山门必须穿过整座结草城,看看日头,距离巳时还剩下半个时辰。见此,众人哪还有心思看热闹,纷纷结伴朝山门走去,剩下一些摊主也逐渐散开,回到摊位前收拾,看样子也是打算去观摩。
王暮松了口气,转身带着护卫进了碧楼春。
他径直走到秦九潇面前,恭敬地躬身行了大礼,欢心道:“原来是九潇真君今日在城中。”
“城主此话何意?”秦九潇不解。
王暮解释道:“碧楼春出事时,我便通知了苍术掌门,可掌门只回了‘无事’两个字,没想到是真君在此。”
秦九潇笑道:“今日随手算了一卦,是个出门的好日子,便来看看,没想到遇上慕容庆闹事,还好无人受伤。”
其实秦九潇来城内并非一时兴起,年轻时他确实在仙门和人间都赫赫有名,但自从担任长老后他便极少入世,百年流逝对仙门不过昙花一现,但世俗早就换了人间。
然而十年前,不知为何来寻他拜师的人络绎不绝,即便无一人成功也丝毫不减热情,更不管自己到底适合哪个门派,有仙缘还是有佛性。这种风气可要不得,于是每到收徒大典,他便会用各种方式前来劝诫,此次不过是当个说书先生罢了。
这事尚且只有几人知道,他也不必过多解释,免得节外生枝。
王暮吁出一口气,后怕道:“真是万幸。”
苍术掌门回信后,他便放下了心,可之后有人来报,他才知晓其中凶险,立马从城主府赶了过来。
“我的酒楼……”
一道小声的悲鸣传进秦九潇的耳朵,他这才注意到酒楼内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即便他已经尽量注意,可修为摆在那,还是将这五层高的大酒楼搞得像狂风过境。
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转过身时已经摆上谄媚又羞愧的笑容,一个箭步冲到酒楼老板面前,心有戚戚然地握住老板的手,满脸真诚。
“张老板啊,真是对不住,怪我怪我,您算算损失了多少,我马上赔您。”
张老板当场懵住,他可是刚刚才见识过秦九潇如何冷艳孤傲,如何大杀四方,面前这嬉皮笑脸的是九潇真君?这变脸也太快了吧,他反应不过来。
竹茹悄悄蹭过去,凑近秦九潇小声问道:“师叔,您有钱吗?”
“啧。”秦九潇责备地瞥了他一眼,传音道:“这话说的,我没钱,可你师父有钱啊。”
竹茹:……
师父真是辛苦了,竹茹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悲凉。
“不不不。”张老板回过神,连连摆手,“九潇真君,怎么能要你们赔啊,先不说祖上的救命之恩,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们的庇佑,我们哪里能如此安居乐业。”
秦九潇倒是不乐意了:“一码归一码,要是每次来人闹事都是你们承受,大家还怎么过活?这碧春楼也是你祖辈用扁担一点点挑出来的。”
见秦九潇一脸认真,张老板“扑哧”笑了出来。
“真君有所不知,虽然结草城居于徼玄宗下,但来往路过的人很多,难免会有摩擦,城主早就下令,一切损失皆可报由城主府,由城主府承担。”而且秦九潇是为了保护大家,真要了赔偿,他心里不但不踏实,以后也不用在街坊邻居面前抬头了。
“啊?”这次轮到秦九潇懵了。
徼玄宗从不插手结草城的内务,故而秦九潇对城中运行机制并不了解,更何况他偶尔下山,也没碰到过今日之事,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政策。
“真君不常下山,不知实乃正常。”
王暮缓缓走近,笑着拈动山羊胡。
“城主?!”张老板没想到王暮在此。
王暮颌首,在秦九潇身旁站定,对他说道:“真君,我们庇佑于徼玄宗,你们所行皆是为了保护我们,如若还让你们承担损失,便是陷我们于不知感恩的境地了,更何况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被推举为城主,自然要对城中百姓尽责,此次无人伤亡已是最大幸事。”
他的语气恳切,句句在理,秦九潇再说便显得矫情了,于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浮现浅浅笑意,眸光移向走来的少女,“这次怕是不会让城主破费了。”
五张百两银票递到眼前,张老板抬头,就看到那个叫芙荑的少女,少女朝银票努努嘴,道:“实在抱歉,是我将慕容庆引来,才害得酒楼被毁,五百两够吗?”
这话说得没毛病,这个女孩确实是此事的罪魁祸首,如果她没引来慕容庆,也不会发生这事了。五百两绰绰有余,张老板点头表示够了,将银票收进怀里,转身去筹备整修事宜了。
见人走了,芙荑又朝王暮躬身行礼,“城主,实在抱歉,给结草城带来此番祸事。”
王暮其实对事件的起因不怎么清楚,听到芙荑话里暗示她便是罪魁祸首不免有些介怀,但看到芙荑道歉的姿态做得充足,实属真心,也赔了张老板的损失,既然张老板没有多说什么,他自然也不会多加指责。
“姑娘请起。”他将芙荑扶起,“在下知道姑娘也不是有意的。”
芙荑顿时不自然起来,某种程度上,她还真是故意来结草城的。
王暮看出芙荑的尴尬,以为她是为引来慕容庆而羞愧,心中一暖,扬起微笑。
芙荑更加不自然了。
徼玄宗试炼即将开始,王暮还需去现场坐镇,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领护卫告辞了。
看着三人消失在门外,秦九潇朝芙荑笑道:“丫头,挺有钱啊。”
“小钱。”芙荑摆摆手。
这口气……秦九潇无奈地笑了下,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敛去笑容,问她:“你怎么得罪的慕容庆?就因为伤了他大徒弟,他追到结草城杀你?慕容庆可不是爱护徒弟的性子。”
要知道慕容庆很惜命,不然也不会处处躲着他,这次却跑到结草城杀人,明明知道徼玄宗在举行试炼,正是最戒备的时候,却还是来了。
以秦九潇对慕容庆的了解,他不相信慕容庆能为了个徒弟做到这种地步,除非芙荑有非杀不可的理由,而慕容庆背后又有人相助,让他不惧他,也不惧徼玄宗。
联想到那诡异的“血线”和他大增的修为,秦九潇总觉得背后隐藏的事情不会简单。
芙荑也摸不着头脑,“我也不懂,我就是知道慕容庆不敢惹徼玄宗才躲过来的,谁知道他竟然真的追到了结草城。”
“你没有遇到其他事?”
“其他事?”芙荑苦思冥想,突然眼睛一亮,道:“还真有。”
然后她将来结草城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芙夷本就是要来徼玄宗拜师,谁知半路遇到夺魄幡欺负凡间女子,她路见不平,当场就和夺魄幡打了一架,后来她将女子安置妥当,哪曾想夺魄幡贼心不死,又绑了那女子威胁于她。
芙夷气恼,使了些手段将女子救下,凭借护身法器将夺魄幡打伤,夺魄幡心有不服出言不逊,她一气之下剁了他的命根子,扬长而去,可没走多久她是越想越气,夺魄幡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就这么将他放了实在难消心头之恨,于是便又折返回去。
这一次,她发现慕容庆也在,还有个白衣男子,因带了个狰狞的面具她并未看到脸,当时她一心只想教训这群恶人,也没细听两人的谈话,看到勾魂锁挂在慕容庆腰间,心神一动,便想偷了拿去毁掉。
“可惜我失败了,被追杀,只能来徼玄宗逃命,后面的你们也知道了。”芙荑耸肩。
芙荑无所谓的语气着实把秦九潇气笑了,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命真大”。
别人见了慕容庆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她倒好,伤了人徒弟不知道跑,还折回去偷人家本命法器,最后一点事也没有,可不是命大?
惩恶扬善乃是好事,但也不该如此贸然,若是真被慕容庆逮住,秦九潇都不愿想芙夷会有多惨的下场,若是牵连他人蒙难,莫说好心办了坏事,就是降下的因果也足够她喝一壶了。
“所以慕容庆杀你可能以为你听到了什么?”竹茹沉思,又狐疑地问:“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芙荑道:“倒也不是一点都没听到,就听到什么乾界,坤界,还有什么时间快到了。”她说完,顿了顿,脑海中有什么闪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乾界,坤界?这是什么意思,师叔你知道吗?”竹茹问起秦九潇,秦九潇细细思考了片刻,并未从几百年的学识和经历中搜刮出一点与之相关的东西。
他只好摇头,道:“不知,我们所处乃是渡虚界,未曾听说过乾、坤二界,莫不是某个不出世的秘境洞天?”
他又想了想,八卦之中,乾为天,坤为地,一阳一阴,阴阳不交感,以时间来说,乾卦象征满月,在黄昏时分东方甲地出现,而坤三阴盛满,象征晦月,在晨旦时分入东方乙地,如果是方位上,乾在西北,坤在东南,难道是指这两个方位的某地?
八卦所象征的事物范围太大,芙荑给的信息太少,秦九潇一时没有头绪。
既然想不通,秦九潇索性不再去想,默默将芙荑的话记在心里,然后将鬼工球重新还给竹茹,嘱咐道:“这事我会与你师父商量,试炼快要开始,你且多多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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