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吵杂的声音入耳,我下意识要将眼睛睁开,可无论我多么用力,眼睛却像是被缝上一样,死活睁不开。强烈的惶恐从我的心头泛起,那是人的本能,倘若一个人连自己身处什么环境都无法知晓的话,绝对会丧失所有的安全感。

我控制着我的双手抚摸着我的眼睛,眼皮上有一层棘手的东西,像是结了一层痂。

强忍着剧痛,我终于掰开了我的眼睛,与其说是掰开,实则更像是撕开,。强光照进我的眼睛,我眯着眼睛,躲闪着光照,渐渐地,我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只见十余台机器在我身边滴滴响着,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数据指标,足足近百种,除了代表心跳和呼吸的波浪线外,没有一项是我看得懂的。

简洁的房间十分干净,就像是刚刚装修完的那样,床单和被子更是整齐,完全不像是我一直躺在上面一样,除了我刚刚动过的手臂部位以及上半身的被子起了一些褶子以外,其余部分异常平整,就像是有人在我睡熟之后又将被子重新盖到我身上一样。

一股药水的味道进入我的鼻腔,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我不喜欢,因为我每次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都是我生病的时候——这是医院的味道。

我坐起身走下床,却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我撩起身上的病号服,只见病号服下将近二十个电极片贴在我的身上,每一个电极片都延伸出一根管子或者一条线,另一段连接在仪器上。

我一把揪掉电极片,顺道摸向头顶,我早就感受到头顶上有东西了,果不其然,我随手一摸就摸下来三四个电极,像极了小时候发烧做脑电图时戴的东西,但似乎又不是。小时候每次发烧我爸爸都会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做脑电图,他说他怕我烧傻了,得做个脑电图看看有没有脑炎,当然,每次做脑电图时我都会努力的去想一些我想要的东西,比如新手机或者新玩具,那时候天真的我感觉这样的话没准能在打印出的检查报告中出现一个新玩具的图案,那样我就又能跟我爸爸要一笔钱去买新玩具了。

在我这样的暴力拆卸下也足足耗时两分钟才拆净了连在身上的各种仪器。每拆下一个电极都会有一个机器发出警报的声音。等我全部拆卸完后,安静的病房里已经热闹的不能再热闹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咔——。”房间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名女护士,见我正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后她似乎很兴奋的样子,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标准语后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标准语......我忽然感觉我的头部一阵剧痛,紧接着,我的脑子就像电脑关机重启了一样,大量记忆涌入,我连忙跑向窗台边去,楼层很高,在窗边足以俯瞰整个城区,正是黄昏末时,大片灯光已然亮起,我四下张望着,果然,我很快就在一片片繁华的灯光中找到了一块圆形区域,这很容易找到,因为它实在是太暗淡了,在这块区域里丝毫没有闪耀的灯光,有的只是几个微弱的红芒,那应该是塔吊的警示灯。这明显的施工痕迹无疑在向我证明一件事——这片区域曾经被毁,那场恐怖的大爆炸是真的!

这不是梦,苏甜和徐海宁都已经死掉了。

我梳理着脑中杂乱的记忆,越是梳理,我的心情越是烦躁。

忽然,耳边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你好啊。”一个悦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声音居然说的是玫海语!

我一下子转过身去,看到那张脸,心中猛的颤动了一下,因为这张脸刚刚恰好在我的记忆中闪过!

高挑的身材,看上去应该一米七以上了,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显得十分干净利落。眼中盈盈蕴含着笑意,眸子弯成一个月牙,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鼻梁高挑,看上去十分端庄。她身着黑色高领毛衣,下身是白色西裤,外加一双白色休闲鞋,一身穿搭十分简约,却与她的身材完美配合着,修身款的毛衣显瘦,直筒西裤更是将她的长腿展示的淋漓尽致。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从内而外的高雅气质,绝对不是因为她的穿着,也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我就能明显感觉出她的不一般。

“我们之前见过吧。”我打量着她,有些谨慎地说道。我的记忆很杂乱,有些模糊,我记忆中有一个背后有着银色双翼的能力者,我看不清记忆中那个人的脸,只觉得大感觉与她十分相像。

“你记性还真不错。”她笑了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啊,进。”我忽然意识到她一直站在门口,以她的回答来看,她就是我记忆中的那名女能力者,想不到她对我这种普通人还处处充满着礼节。在我印象中,能力者比普通人强大那么多,按理说与学校里级部主任与学生的关系一样才合理。想象一下,级部主任来查你的寝,却礼貌的敲了敲门问自己能不能进来时,你的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

她进了门,顺手关上了房间内的电闸,灯光瞬间灭了。我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因为那些嘀嘀作响的仪器也同样安静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撒进房间,让整个房间都多了几分暖意。

“你在看风景吗?”她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

“看风景吗......”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是,我确实是在看风景,可眼下这风景却像一把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心。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她来找我,想必不单单因为我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应该是因为那名恐怖分子在临死前给我注射的针剂。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我看那边的楼都已经动工了。”

“距离大爆炸发生吗,已经差不过过去两个月了。”她答道。

“两个月......”我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对我的震撼属实是有些大,不过也对,毕竟远处那块区域中塔吊的灯光都要有三十米的高度,这证明那的楼房已经建好七八层了。

“你找我什么事?直接说吧。”我问道,声音很平淡,虽然我是有防备心理,但她身为一名高高在上的能力者,那绚丽的银色羽翼在我脑海中刻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那么强大,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怎么可能会和我这种普通人扯上关系。

她笑了笑,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两个月前,我的队伍受联邦安排接手了恒港城区内的灵能针护送任务,如你所见,那场大爆炸阻断了我们的任务,其中一支灵能针被那名男性恐怖分子注射进了你的体内,剩余六只灵能针尽数被毁。”

“嗯,我有印象,所以灵能针是什么东西,你是要带我去参加什么实验,把灵能针从我体内抽出来吗?”

“怎么会呢。”她无奈地笑了笑:“灵能针是一种可以让普通人成为能力者的针剂,每一支针剂之中都蕴含着极其强大的灵能,所以现在严格来说,唐曜宇,你已经是一名能力者了,你是世界上第一个由普通人变为能力者的案例,也是唯一一个,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她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在我的脑中炸开了。

”怎么会......”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我连忙按住窗台以便稳住我的身形,随后快步移到房间里的镜子前。

这还是我吗......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脸颊一片煞白,跟我之前见过的贫血病人一样,头发长了不少,嘴唇苍白,布满裂口,眼皮上果然结了一层血痂,由于刚刚被我用手撕开的缘故,现在还在淌血。我不知道我瘦了多少,虽然原先我并不胖,但现在却已经到了皮包骨的程度。

“这两个月你在鬼门关晃了好几圈,你刚进入医院的前几天状态很不错,只是昏迷,但从第六天开始,你全身都开始溃烂,就像近距离接触了放射性物质一样。那时的你就像一个血人,但惊人的是你的血肉在不停的生长,那生长的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抗衡着那恐怖的溃烂,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四十天,我们很讶异,这四十天内只有营养液被注入进你的身体,可你的血管也在溃烂,这有时候会导致注射营养液的针头从你的皮肉中脱落......按理说营养液已经不足以维持你的生存了,可你的细胞却还在不停分裂,我们不知道哪来的营养供你的细胞这样折腾......可最终,你稳定了下来,不再有新的溃烂发生了,细胞分裂的速度也开始减弱,那是第五十一天。第五十八天你完全恢复了,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昏迷在病床上。第六十一天,医院的仪器检测到了你的神经波动,这证明你的大脑正在慢慢苏醒,于是我来到了医院,全天二十四小时在这里等着,今天是第六十七天。”

她一边说着,我一边看着自己的双臂,果然,除了瘦了许多以外,根本看不出这身体经历了她说的那些恐怖历程。我忽然想起一个悖论,那个悖论是关于一条船,船在一次次的航行后总会翻修,每次翻修换掉那么几块木板几根螺丝,那么在经历了足够多的翻修后,这条船上的每一块木板每一根螺丝都经历了换新,都不再是原本的那些,那这时候的船,还会是原先的那条船吗?

现在的我,还是我吗?

“你是玫海人?”我脑子一遍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这么问道。

“不是,我只是学习过玫海语罢了。”她摇了摇头。

“那么,你凭什么相信我一个玫海人?那名恐怖分子也是玫海人,没错吧?”我盯着她,问道。

“他是他,你是你。”

“你就不担心我和那个恐怖分子是一伙的?万一这是我们设的一个局呢?我得到了那个什么灵能针,然后打入你们的组织做卧底?

“不会的。”她摇了摇头:“你应该在那场爆炸中失去了什么吧?”

她还记得她见唐曜宇第一面时他的样子,那时的他就像一条脏兮兮的野狗,仿佛刚刚失去了最喜欢的骨头,在街边灰溜溜地逛着。那时的他眼神是那么无力,那么丧气。她至今都不知道唐曜宇在那场爆炸中经历了什么,但她记得他的眼神。

“是啊,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两个人。”

“你的父母吗?”

“不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两个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被倒塌的建筑拦腰截断,另一个......应该早就被炸死了。”

“我很抱歉。”她微微低头致意。

“你接着说吧,我加入你们之后呢?会怎么样?”我感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了下来,有可能是血,也有可能是泪水,我抬手擦去,刚刚被撕裂的眼皮受到摩擦,传来刺骨的痛。

“我们会培养你成为一名合格的能力者,为联邦效力,你将进入最好的能力者学院学习,在学习方面享受一切最优待遇......”说到这里,林纤的话语便被我打断了。

“为联邦效力?可我是玫海人,我觉得每个玫海人都对联邦有些意见,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联邦效力?”我上前两步,皱了皱眉。

我一点假话没说,玫海原本有着自成一派的经济体制,可在被云海联邦收购后二者便在各种政策方面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碰撞,双方都在为自身征求利益,对于玫海人来说,在部分本就属于自己的利益被剥夺后,自然是十分不情愿,对联邦也多多少少就有了一些意见。

“那都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难道你要因为眼下的一些矛盾来给自己产生更多的矛盾吗?今天你因为联邦和玫海的不愉快而做出了选择,可如果有一天玫海与联邦的矛盾解决了,而你却因为今天的选择误了自己,你会不会后悔?”说到这,她微微一顿,随即又说道:“或许当你真正成为一名强大的能力者后,你可以亲手解决玫海与联邦的矛盾,对吧?”

“你确实是一名很不错的说客。”我笑了笑。

“我可不是什么说客,我是代表我自己来的。”她笑道,笑得很美,看得我不禁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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