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小姐!这就去。”
小红识趣地起身,挪步向门口走去,侧目而视,瞅见灶台口边上还有成捆的干柴,当下心里便明白小姐的意思。
看着小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堂屋的门又闭上,一股凉气随着寒风卷进来,屋子内顿时形成雾气蒙蒙的状态,显得烟雾缭绕。在昏暗的烛光和灶火映射中,如同仙境。
李小姐顺势一头靠在杨义的肩膀上,轻轻地喃喃细语道:“恩公哥哥,若是今生今世,能如此依着靠着,小女子便知足!”
杨义并不迴避,一动不动地呆着,烛光和火光照在脸上,显得红通通地。他顺手捡起一段干柴,扔进炉膛内,火苗一下子就卷起来,呼呼烧红。
片刻之后,杨义说道:“小姐,以后只喊哥哥即可!莫要再一口一个恩公,让人好难为情啊!”
“哥哥在危难之际,以千钧之力拯救我一家人于生死之间,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莫说言必称恩公,就是以身相许,也心甘情愿。”李小姐仰起俏脸,双眼噙着泪水,态度诚恳的样子,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不!不!小姐不可。在下乃有家室的人,岂敢辱没小姐千金之躯!”杨义言辞虽然谦卑,声音也在发抖,但身子依旧一动不动。接着说道:“王家客栈比武之时,众目睽睽之下,杨某输得心服口服,何以称得上武功高强?出手相救,实为偶然。两位待卫却是上乘功夫。论文采,杨某更是比不上小许哥,天文地理,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何其高明!”
李灵毓摇摇头,虽然是含着泪,却正色说道:“哥哥是在说笑吗?你招招必呼,提点对手,处处相让,临停之时,故露破绽,给张侍卫可乘之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独欺我不知也?”
一连串的话语,说出惊人真相,令杨义无言以对。
“哥哥少年英雄,行伍出身,能读得几本圣贤书?那小许哥十年寒窗,却考不中秀才的功名,何足以道?”
此时此刻的杨义,才正眼看了一下李灵毓小姐,真的是让人敬佩让人怜爱。
“小姐切莫错付了情,误了终身大事,悔恨晚矣。”
“哥哥,从今也莫称小姐,呼作小妹即可!”
此时,丫鬟小红拎着一小捆干柴进门,看见二人相依相偎,故作惊讶道:“哎呀呀!一炷香快燃尽啦!”
二人这才分开,盛上两个小瓷碗药汁,由小姐丫鬟捧着去伺候李夫人了。
昏暗的烛光和炉火映照在杨义的脸上,表情并不复杂,不喜不悲,不怒不嗔。一直待到烛光燃尽,灶火烬冷。
冬至日,凤栖岭,漫漫长夜,寒气逼人。东厢房内忙着治病救人,西厢房里却是忧心如焚。
昏黄的烛光散射着惨淡的光芒,脚下的陶瓷火盆散发着蓝色火焰。王佐端坐茶几左侧椅子上,端起茶碗豪饮了一大口。王佑压着二郎腿坐在右侧椅子上,一只胳膊搁在茶几棱上,慢悠悠地说道:“大哥,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王佐噔地一声,把茶碗蹲在茶几上,说道:“老弟,什么时候学得如此文绉绉的。你胸无点墨,我还不清楚。谁教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此时正好看见王老管家抱着一捆干柴,掀开棉门帘子,挤身进来。王佐冲着老管家努努嘴,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小弟虽然读书不多,却听得进善言相劝。”
“哼……,啍……,好样的!这个话,我爱听。集思广益,从善如流嘛!”王佐讪笑起来,顿时明白了过来,旋即喊道:“老叔公,别忙活啦!过来坐下,喝杯热茶,解解寒气吧。”
“啊……,当家的,不着急,待老朽加把柴火,把炕头烧得热乎乎的,莫要冻坏二位少东家。”老管家一边添火加柴,一边喋喋不休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付你越是着急上火,我越是慢慢吞吞的样子。
“王佑,拿酒来,把刚才叔父给的老陈酒,搬一坛子过来。再把烧鸡也拿出来,咱爷仨整两口,暖暖身子。”
“唉!好嘞!这就来也。”王佑笑着答应,从侧屋里搬出小坛子酒,又去后厨房端出酒菜,也就是一只烧鸡和两盘花生米。
王老管家一看,正好合自己的心思,也不再推辞。
三人围着小饭桌,盘着腿坐在热炕头上,拉开话匣子。
老管家三杯热酒下肚,开口说道:“天将黑时,我等侍奉李夫人上马车。老朽也进去后院厢房帮忙,瞄了一眼墙壁上,有人题诗。”
“啊!何人如此大胆,敢动我的店面墙壁。”王佐脱口而出,没有多加考虑。
“哎呀呀!这有何大惊小怪的。那李太白杜工部,谁人不题壁上诗?”
“您老人家,是说李府尹,他的诗作。”
“王家客栈,多年以来,住宿了多少达官贵人哟?”
“嗯……,仅此一位而已!其余嘛,不是草莽英豪,就是贩夫走卒。会读书写诗的,未曾听说过。”
“多余的话,就不用老朽说了吧?嗯……!”
“哪……?按说也是好事呀!你二人,一唱一和的,好像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坏就坏在,这李大人,如今是贬谪之人呢!前程渺茫,末路穷途啊!”
“唉呀呀!请神容易送神难呢!如今咱们粘在手上,可如何是好啊?老叔公你看……,要不然您给拿个主意吧!”
“嗯……,当家的,听说过乌台诗案吗?”
“啊!什么案子?何人犯案?”王佐有点慌。
“哎,别慌嘛!宋朝的事儿啦!”
“哎呦,老叔公,你就一下子讲完嘛!来,来,来,先干一杯。”王佑在旁干着急,连连劝酒。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是北宋著名的文字狱之一,也是事涉新旧党争的一大要案。苏轼因不赞成王安石的新法而被贬谪至湖北黄州。该案是时为御史中丞的李定、舒亶等人摘取苏轼《湖州谢上表》中语句和此前所作诗句,以谤讪苏轼而引发的一场文字狱。据《汉书》记载,御史台中有柏树,有数千只的乌鸦聚集其上,所以御史台又称“乌台“,或者“柏台“,这就是“乌台诗案“名称的由来。
王佐听得,呵呵一笑,说道:“老叔公,前朝旧事,与我等何干?咱都是山野乡民,识字不多,朝庭能奈何?多虑了吧!”
“据说此案牵连二十多人,相干不相干的都有。李府尹此时正是贬谪之人,又遭磨难,直须低调行事。偏偏是题诗于壁上,恐怕给小人授以口舌话柄,若是弄上朝廷里去,后果堪忧啊!”
三人对饮,一时间陷入长久的沉默中。王佐手把酒杯,慢慢地送到嘴唇边上,迟迟没有饮下。
王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杯一杯老酒下肚,扯了鸡腿又啃起来。王佐上火了,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哎!大哥,怎么啦!”王佑觉得自己挺委屈。
“我等的屁股都蹲在火炉上边喽!不长脑子是要吃大亏的。”王佐自言自语地说道。
王佑紧接着又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道:“咱们是坐在热炕头上呢!还不是老管家给烧热乎的。”
“哎呦!二少爷,你就少说两句话吧。”老管家对王佑也是了解的,从小看着长大的。
王佑蹭下炕头,抓起挂在墙壁上的披风,抖起裹身系上,说道:“既然如此,我连夜赶回去,铲掉墙皮,一了百了,免得大哥与叔公忧心。”
“慢着!别着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老管家急忙喊住王佑,然后凑到王佐的旁边搭住手耳语了片刻。王佑在地上站不住,抓耳挠腮地转圈子。
突然间,王佐哈哈大笑三声,连连说道:“妙,妙,妙!嗯……,就这么办!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那张平时不苟言笑的长脸,顿时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一样灿烂无比。
王佐招呼着王佑,说道:“二弟,附耳过来!”
王佑停住踱来踱去的脚步,愣了一下神,乖巧地将身子靠在王佐边上。王佐窃窃私语半天,就算老管家在旁边,也听不清楚。
但见,王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罢之后,突然间倒吸一口凉气,颤声说道:“啊!这……,那……,这行吗?万一……,兄长,官府,咱可惹不起啊!”
“嘘嘘嘘!小声点,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成大事者,守口如瓶。”王佐虽然语气平缓,却是咬着后牙根说出来的。
本章结束,下回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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