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抽屉式冷藏停尸柜前,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正在悲伤的抹着眼泪。一袭衣长过膝的浅驼色外套更衬出了她高挑的身材,精致立体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极其少有古典美。原本有春半桃花之色如今却蝉露秋枝之态,怜香肩微颤啜泣未止,叹情真意切悲从中来。貌美的遗孀傍边有位身穿深色正装的年轻人,双手自然下垂交叠在身前,低头微弓背,即使面对这种伤感场面也并未有任何表情,倒像是服装店里的道具模特被摆出了谦卑的姿态。

老谢距离尸体仅一步之遥,哪怕是见惯了这种死别的悲戚,也仍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每每此时,他也总会纠结打破僵局的时机与方式。这如果真是情杀,那眼前这位体娴仪静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未亡人就是第一嫌疑人了。那躺在冷柜里的这位发改委主任张仕鹏也真是无法让人同情。不仅手握实权,还守着如此花容月貌的年轻妻子,这样仍然不满足吗,还要去搞婚外情?站在这里议论死者还真是不敬,不过只是想想罢了,不能说出来。人可真是奇怪,大部分时间竟然很难控制自己的想法,意识到底时如何产生的呢,切开脑子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活人的思想太复杂了,还是跟死人打交道更省心,总不用担心会被尸体算计。

优雅的高跟鞋与冷硬的地砖碰撞发出的声响中断了老谢的臆想。再抬头,门口只剩下雍容雅步的袅娜背影。

夏洁回到局里地时候,听说市长秘书已经陪同受害人的妻子离开了。她来不及吃午饭就直奔副局长办公室。

关铁山正站在窗前看天。

“师傅,昨晚发现的死者身份确认了?”夏洁开门见山地问。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关铁山回到桌前,示意夏洁也坐下。

“总这么风风火火的,要去闯九州啊。先把门关好再说。”关铁山眼中的夏洁总还是十几年前稚嫩的小警花。

不慌不忙地取出一片戒烟糖放到嘴里,关铁山接着说:“死者叫张仕鹏,是咱们长青市的发改委主任。我其实认识他,如果昨晚我看到尸体早就搞清楚身份了。”

“怪不得我也觉着眼熟,可能是本地新闻上看过照片。这次领导是不是又要搞限期破案了?”

“我看这个案子不简单,市长都过问了。”

“市长刚刚联系过您?”夏洁很诧异。

“不,市长上午就知道了,派秘书陪同家属来认的尸。”

“张仕鹏昨天应该才失联了一天,他们李媛怎么知道我们发现尸体了呢?”

关铁山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这不该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单纯就案件本身,你有什么看法?”

“情杀的可能性很高。睡梦中被割喉加上死后割下生殖器,典型的个人情感宣泄。”

“刚刚来认尸的就是他的妻子,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张仕鹏还有个儿子,目前在国外读书,我们也通知过了。”

“先查她妻子,去他家看看。如果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基本就能破案。”夏洁不明白关铁山为什么要跟说这些,她早已经过了被考教的阶段。”

“这个案子一定要更谨慎,如履薄冰也不为过。”最后关铁山还是没忍住嘱咐了一遍。

从食堂回来,夏洁坐下刚想喝口水,陈明浩就满脸兴奋的从门口走进来。

“夏队,孙剑的生物检材拿到了。”

“放这吧,我一会拿去检验。你先去吃饭,吃完跟我去张仕鹏家。”夏洁拿起水杯,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张仕鹏是谁?”

“就是昨晚发现的死者。咱们市的发改委主任。”

“好的,夏队。”陈明浩听了这个脑子兴奋度更高了,赶快跑去吃饭。

这小子和我刚当警察时一样,总想着破个大案,夏洁站起身准备去冲杯咖啡。

布置很土气的拆迁公司办公室,手机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去给那个清洁工一笔钱,打发回老家。马上就去办,今天必须走。”

“是,明白。”接电话的人的虽然看不到对方,姿态却也毕恭毕敬。粗壮的胳膊被包裹在衬衣袖子里,精心修剪过的胡子和油脂分泌过剩的脸,手指上不太清晰的刺青。

下午,关副局长在支队办公室亲自接待了省里派来的专案组。

“要拿走全部的案件资料?”夏洁看到专案组趾高气昂的样子有些生气。

“也没多少东西,只是一些照片和尸检报告。”关铁山拉着老脸过来打圆场。

“共享信息没问题,为什么完全不让我们参与。”夏洁还是想不通,本地警察不是对情况更熟悉吗,不是更有利于侦破吗。

“你就是夏队长吧?我是专案组组长霍孚。”从几个鼻孔朝上的年轻人后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干男人,伸出手礼貌的和夏洁握了一下,“是这样的,张仕鹏的案件已经惊动省里,所以才派我们下来调查。这个案子很可能还牵扯一些经济案件,后面纪委也会参与进来。之前听刘局说你们现在还有两三个杀人案件正在侦破,想来也怕应接不暇顾此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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