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办丧事,举县俱来吊丧。只不同的是有头脸的人家正门出入,进不得门的就挤在门槛外磕几个头烧几柱香,得主家回一份薄礼。再是那等穷到没饭吃的在丧棚外哭嚎几声掉几滴眼泪,也能讨碗酽粥果腹。

这日公事毕,涂县令又坐着软辇至应家吊唁。一时烧了纸祭了酒,应娘子亲请了涂县令至后堂稍坐,又苦留她一道用午食。见同席的还有建州刺史的夫妹及几个应氏族人,涂县令忙一一让过,方坐下用饭。

胡县尉在丧棚灵堂内祭拜了,也走到后堂来寻县令。

“县尉快请坐!”

见应选人欲起身让座,胡县尉忙摆手:“选人不必劳动,我只禀告几句便走。”

她转而对涂县令道:“明公,下官已派人查清,那贱户之女阿绫确与卫氏子私通无疑。”

涂县令端着一盏清汤慢慢嘬饮。

“那尸首经仵作验过,有些疑问。不过卫娘子已认下了。”

涂县令又夹了一箸拌桔梗慢条斯理地嚼着。

“那贱户纵女与良人通奸,人证物证确凿,应以良贱通婚论处。卫家管束不严,亦应交付法办。”

一旁的应选人以袖掩面轻轻啜泣。

“二人既相约私奔,偏卫氏子不明不白死在这人迹罕至之处。结合先前应小娘子曾上门与那贱户冲突,故而贱户女阿绫因情生恨害死卫珣的嫌疑最大。”

听到此处,涂县令方放下牙箸,用案上放置的温热丝帕抹了抹嘴:“当初既知卫氏子是良人,又有婚约,便不该起这样肮脏恶念,到头来害人害己,还牵连无辜。按律付法司勘办吧。”

阿绫一到县廨便被上枷扔进了牢里。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有老鼠吱吱叫着从脚边爬过,任凭她怎么呼喊都无人理睬。

就这样惊惧交加,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牢房里突然闯进两个满脸横肉的狱卒,不顾她苦苦哀求,只扯了她的发髻便将她拖出牢房,一路带至公堂上。

阿绫早已吓得手麻脚软,抬眼看去,满堂的人都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涂县令一敲公案:“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姓名!”

“小···小女子···是南狄人,无姓,在家···唤作阿绫···”

涂县令见她畏缩,也懒得多说,只与一旁的县尉使了个眼色。

胡县尉严厉地喝道:“速将你如何勾引良家子卫珣,如何怂恿他与你私奔,怂恿不成又是如何害死他的,前因后果一并说来!”

阿绫闻言如雷轰顶,不敢置信道:“珣郎···他死了?”

“你莫要装傻,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胡县尉示意左右扔下画押的纸笔印泥等物在她面前,又摆出一排刑具来:“此案牵涉两条人命,非同小可。今日明公亲自提审你,你若识相些···”

“不!”阿绫尖叫道:“我没有害死他!他没有死!没有!”

见她否认,胡县尉也不再多问,便命差役即刻用刑。

凄厉的叫声响彻公堂内外,闻者无不怵然掩耳。眼看阿绫血人一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胡县尉命左右扶起她,再次逼迫道:“你若痛快认罪便可免了这遭。”

阿绫努力抬起眼皮,眼神里满含幽怨:“珣郎···没有死···你们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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