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名字是奶奶起的。姓潘，单名胜，很男性化的名字。因为当地重男轻女风气盛行，谁家没个带把的就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爷给的警示让其绝后，于是就会出现大家拼了命的生男孩，只有带把的才能让全家都高兴，如果胎胎是女孩只会觉得晦气。潘胜的奶奶还是姑娘时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最小的是弟弟。奶奶比二姨奶大了近十岁，曾祖父是个会享受的，以前是地主家庭，什么活都没干过也不会干，家务农活都落在了曾祖母和奶奶身上。因此奶奶回忆她的童年时说她的童年只有干不完的活，做饭，放牛，拔草，劈柴……

潘胜是头胎，但她爸还是不高兴，头胎是个胖小子才好嘞！于是在潘胜出生后不久她的爸妈又努力造人去了，所以潘胜还几个月起就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说：“我就喜欢女孩，可以给她扎辫子，穿花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隔年又两个月二弟潘文出生了，潘胜的爸爸笑的合不拢嘴，真是个大胖小子，白白胖胖的，医院的护士都说这是她接生这么多年里最胖的，不像潘胜，听奶奶说她刚出生时瘦瘦小小的一只，像个小猫，小时候怎么喂都不长肉，都担心养不活。

潘胜一惊，回过神来，原来是潘胜的左手小拇指被他那舔满口水湿漉漉的小手握住了，看着眼前刚出生的没多久的三弟潘武，潘胜有些稀奇，和她爸突然带回一只小狗崽回家养一样的稀奇。“爸，妈，我先回房间收拾一下，晚上还得回校”，潘胜看着母亲抱着三弟一脸的欢喜，父亲在旁边不时逗弄，此刻潘胜显得如此多余，忍不住出声打断道。爸爸点了点头，母亲忍不住出声说“下次放半天假就别回来了，来来回回都在路上”。潘胜一边闷着头出门一边回应：“好”。

二楼正卧现在还没有人，二弟学校还没放假。潘胜走进偏卧，一下子再也支撑不住，躺在床上无声的流泪。她一手搭在额头一手放在嘴里紧咬着，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过，止也止不住，豆大的泪珠接二连三的没入床单，一瞬就湿了大片。不是说哭出来就好了吗？可潘胜还是难过。潘胜今年高二，分班选了文科，学习上进也有几分聪明，成绩在班级一直名列前茅，因为潘胜一直闷着劲想离开家乡去大城市看看，也知道读书是她最便捷的出路，所以在学校她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从来没有关注过身边同学怎么样。但最近不知怎么招惹到同班的艺术生谢美华，课间她被拦在厕所让她晚上放学在小树林等着她们。潘胜知道学校会有欺凌事件但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她一直老实本分，和不熟悉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这个星期她不是作业被“不小心”弄湿就是座位被染上颜料，上课从抽屉里拿书竟摸到了死老鼠，那湿而略僵的触感差点让她出丑，还好潘胜童年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和昆虫动物之类打交道，她曾经一度觉得老鼠很可爱还产生过当宠物养的念头，不过最后在课外书里了解到老鼠携带繁多细菌后这种念想就戛然而止了，当然还有心理承受力够强的加持，正常人冷不防摸到尸体都会下意识尖叫吧……潘胜在想：为什么我只想好好学习也不行？

潘胜根本没收拾什么就挤上大巴返校了，她回家也只是想和父母倾诉一下这件事，但看样子是没必要了，说了也只会得一句：多大的事，小孩子玩闹而已，你也较真？就和每次她和潘文发生争执一样，都是弟弟年纪小，和你玩闹，你身为姐姐要让着他，不要较真。

到校已经是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了，班里没有老师，同学们都在很安静的做作业。潘胜从窗口略略扫了一眼就径直走过，一直到走廊尽头的高二10班后门才停下。10班以前晚自习总是吵吵闹闹的但今晚出乎意料的安静，潘胜眼神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趴着睡觉的李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