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将宇文述扶至堂上坐下,随即好奇的问道。
宇文化及,乃是宇文述的长子,年纪四十出头,性格狡险贪婪,不循法度,长安时人多谓之轻薄公子。
“陛下差我领兵去剿灭东莱贼,大约过些日子就要出发了。”
宇文化及大喜道:“正好,阿耶带上我去军中,顺便捞些功劳,回来后寻个由头让陛下给我一个官做做。”
宇文化及和其弟宇文智及如今是白身,并无官职。
确切来说,他们现在官方身份其实是宇文述的“奴隶”。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
要知道他们的父亲可是宇文述,颇受皇帝杨广信重,怎么着也该混个一官半职啊。
怎么会落到与自己父亲“为奴”的地步呢?
原因很简单,是他们自己作的。
大业初年,皇帝杨广巡幸榆林,结果当时还是太仆少卿的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被人告发违禁与突厥交市,贩卖铁器和粮食到草原上。
杨广大怒,将两人囚禁在帐中数月之久,最后甚至打算将他们杀掉。
两人当时都已经被押赴刑场,脱掉上衣,解开辫发,准备引颈就戮。
结果,还是他们的另一个兄弟帮上了忙。
宇文士及,尚南阳公主,乃是帝婿。
他和妻子一同去杨广面前求情,声泪俱下,才将两人免死。
不过代价就是两人剥夺一切官职,被贬为奴隶,赐予许国公宇文述。
宇文智及在旁也颇为意动。
“阿耶,大哥说的对,把我也带上吧。”
“只要立下军功,阿耶再去陛下那里疏通一下,我们之后便可重新当官了。”
从大业初年被免官开始,已经快十年了,他们兄弟俩只能待在府上,看着别的同辈飞黄腾达,官爵一升再升,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
如今正好借着宇文述率军剿贼的机会,他们兄弟俩随军捞些功劳,再靠与皇帝杨广之间的情谊,说不定就能复起当官。
宇文述见到两个儿子的躁动,重重咳了一声。
“咳,安静。”
两人看向宇文述,准备听听自家阿耶想说什么。
宇文述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们就不要想着跟我去剿贼了……”
宇文化及急忙问道:“阿耶,你这是何意?”
“因为我本来就不打算去山东地讨伐东莱贼……”
宇文述靠在坐塌上,轻声说着。
“啊?!”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一头雾水。
“阿耶,可刚才你不是说陛下让你去……”
“没错,陛下主动提出将剿贼之任交给我,我也当场答应了。只不过,我打算过几天就找个理由,将剿贼主帅的位置推辞掉。”
宇文化及连忙问道:“阿耶,你为何要这么做?区区乱民而已,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由你亲自领兵,平了他们不是轻而易举吗?”
宇文述闻言,招手道:“过来……”
宇文化及不解其意,可还是凑上前去。
宇文述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脑袋上。
啪……
“哎哟……”
宇文述手劲不小,宇文化及捂着脑袋痛叫一声。
宇文述厉声说道:
“你可知张须陀、来护儿两人?他们皆是率军与东莱贼斗,结果一个覆军杀将,一个兵败失踪,均不是什么好下场。”
“难不成你想让我落得两人同样的下场吗?”
宇文化及愕然,面露惊容道:“阿耶……此话言重了吧……”
“张须陀老卒而已,勇而无谋;来护儿虽有战功,可也不能跟您比较啊!”
“您亲自出马,怎么可能会和他们一样失败呢?”
宇文述哼道:“张须陀能用一郡之兵,撵得河南道数十万贼寇四处逃窜,岂是一般老卒可言?”
“来护儿更是智勇双全,屡建战功,我与他共同平定杨玄感之乱,还能不知道这些吗?”
“可两人都拿东莱贼没有办法,反而自身连连损兵折将,乃至兵败。”
“这足以说明东莱贼不是一般贼寇,其凶悍程度远超诸贼。”
宇文述叹息道:“我若是年轻十岁,自然不惧,反倒是会率兵前往,和东莱贼斗上一斗,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可惜,我如今快要七十了,早就过了好勇斗狠的年纪。”
“若是我兵败身死,宇文家难免要受到牵连……”
“因此,稳妥为上,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宇文化及嘀咕道:“阿耶,你胆子何时变得这样小了……没打之前,你怎么知道会输呢?”
宇文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如今你兄弟二人俱是白身,我若是现在死了,靠你们能守住宇文家的富贵吗?”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被骂的低着头,不敢再说了。
宇文述摆摆手:“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两人告退,只留宇文述一人坐在榻上。
“唉……”
“陛下,你可不要怪我啊。”
……
三日后,杨广调集一万骁果军,并配以相应的器杖粮秣,准备让宇文述带着他们前往剿贼。
可他突然得报,宇文述今早穿甲上马,结果不慎跌落受伤,如今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杨广得知后,顿时脸色大变,异常难看。
“请御医去许国公府上诊断一下,看看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杨广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宇文述故意弄伤自己,如此就不用率军去讨伐东莱贼了。
御医回来之后,杨广亲自召见了他,问询宇文述的情况。
“许国公身体如何,何时能够复原?”
御医回道:“许国公跌落下马,因其自身穿了甲胄,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
“快说,只是什么……”
“只是许国公年岁已高,筋骨疏松,跌落时又用力过猛,导致腰腿受损,恢复恐怕需要一两月的时间……”
杨广蹙着眉,知道宇文述是不可能出征了。
一两月的时间太久,骁果军也不可能等他这么多天。
“算了,还是换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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