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叫刘莉去吗?”马杰坚持叫沈明月坐谭琛明的车。

“你去是最合适的。”程皓从副驾回过头说。

李林刘莉也点头同意。

沈明月只得往后走到谭琛明的车前。

司机位是何军坐着,后右已经坐了谭琛明,后左坐了张欣儿,沈明月打开副驾车门准备坐上去。

“明月,你来坐这里。”谭琛明指着他与张欣儿中间的位置叫住沈明月,并打开了车门。

“这不是有座位吗?”沈明月指着副驾位。今天不知道冲撞了什么,一个不准她坐后排,一个非要她坐后排。

“过来。”谭琛明坚持叫她坐后面。

沈明月只得关上前门,走到后门上车,谭琛明车很宽阔,沈明月尽量避过坐着不动的谭琛明,谭琛明轻扶她的手肘让她顺利坐到中间。

沈明月上车后,车徐徐开动,慢慢远离帐篷远离斑德湖,沈明月扭过头不舍地再看一眼斑德湖,来这里这一生也许就这一次了。直至离开得再也看不到帐篷才慢慢转过头。沈明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舍不得这里吗?”谭琛明转头对沈明月说。

沈明月点点头。

“这里风景是好,可是生活也不方便呀。”张欣儿想不明白这里有什么直得如此挂怀。

“有时有的情感无法解释。”沈明月看着前面的路进入沉思。

午后的太阳有些温暖,特别在车里,加上刚吃完午饭,车又颠簸的有些节奏,让人昏昏欲睡。这几天在斑德湖已习惯了到点就打午睡,现在正好是午睡的时间。沈明月强忍着不敢睡,因为睡着后必定不是倒到左边就是倒到右边,都不好。可是有什么方法不让自已睡过去呢,只有看外边的风景了,可是看左看右都不行,两边有人,无论看左看右,眼角余光都会看到他们。看前面吧,挡风玻璃前的风景有限,看着路只会更想睡。没办法,沈明月只得两手扶着两边座位,万一睡过去了都可保持不侧到左右两侧,最后,真斗不过瞌睡虫,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便歪到了左边,沈明月那时还没有完全进入深睡眠,还有意识吃力地把自已支愣了起来,反复几次后,终于不敌瞌睡歪在张欣儿的身旁睡着了。纤瘦的张欣儿扛不住沈明月的体重,便试图把她推到原来的位置,至少挪一下不至于压得她难受,可是反复试了几次都失败。

谭琛明看到张欣儿推睡着了的沈明月,便转过身把沈明月扶正,半向右,然后坐回座位,沈明月自然而然地挨着谭琛明的肩继续睡,谭琛明侧右手挨着窗边看着窗外。张欣儿终于松过一口气,看了一眼沈明月和谭琛明,转头看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月又在颠簸着醒来。她睡眼惺忪地看看看周围,何军在专注地开着车,张欣儿头半歪在窗前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谭琛明在看着窗外。

“快到没有?”沈明月多希望有人告诉她快了。

“还有四分之三的路。”何军说。

“还有这么远呀。”沈明月有点失望。

“镇里又不是你家,与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何军问。

“在镇里我可以走,可以到处看看,在这里,我只能看前面十几米。”沈明月委屈地说。

“你是想坐窗边看吗?”谭琛明突然说了一句。

沈明月对他点头。

“何军,前面停一下车。”谭琛明说。

车慢慢停了下来,张欣儿也张开了眼睛不解看着。谭琛明下车坐到副驾上。

“谭总,你平时不坐前面的。”何军说话,后面两人一脸疑问。

“没事,走吧。”

车继续在宽阔的草原上行走,那些草比来前长了一点,看起来也绿了。那些走多了的路几乎看不出来,沈明月有些佩服马杰了,在这样的的地方他都能认得路不至迷路,她就不行。

窗这边没了人,沈明月便脸贴窗前盯着外面的风景。没多久,高原的天气便经历四季,出来时还是晴空万里,一个小时后便是乌云密布,再是狂风骤雨,雨里夹着冰雹,敲得车顶叮咚响,没一会雨停了,跟着又飘起了雪花,车里的人看得好惊奇。

“真有幸,与你们经历四季变换。”沈明月俏皮地说。

“六月飞霜都被你说得这样诗意。”张欣儿反驳。

“同一事物每个人感受截然不同。”沈明月笑说。

“你呢,何秘书。”张欣儿问。

“有一刹那以为卷入时光的黑洞,以为走错时空。”何军说。

“你呢,谭总。”沈明月拍拍谭琛明的椅背。

“荣幸,与你一起看四季变换。”谭琛明回答得有点应付。

“谭总,你偏心,荣幸的人只有“你”,没有“们”。”张欣儿就听出了人称里的不同,沈明月就没有发现区别,“我心都伤透了。”张欣儿故作伤心状。

“人称里的口误引发的血案。”沈明月故作可惜状摇头。

坐副驾位的谭琛明没有说话。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天气,好奇怪,四季的天气能同时发生在一个小时内。”何军横空出来一句话,截断了刚才的话题。

“这么完整的四季天气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张欣儿说。

“我是N次。”沈明月说。何军和张欣儿同时回过头看她。

“你在哪里看到的?也是这里吗?”张欣儿问。

“这里看到过,在318国道经历了好几次。”沈明月道。

“那条进藏的318公路吗?”何军回过头问。

“是的。”

“你开车?坐车?”谭琛明问。

“我骑车。”

“骑自行车?”张欣儿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

“成都出发吗?沈大夫。”何军问。

沈明月点点头。

“那得多远呀?跟谁去的呀?”张欣儿惊呼。

“两千多公里吧。有六个队友。”沈明月回答得很平常。

“都是骑车吗?”张欣儿越说越有兴趣。

“有一两段路搭过车。”

“为什么呀?”张欣儿紧追不舍。

“有一次是集体搭的,怕路上危险,一次是我自已搭的,那时候筋疲力尽,粮尽弹绝,再也无法支撑骑下去到目的地。”沈明月说起往事,仿佛才发生在昨天,当日那么艰难,现在竟能谈笑说起。

“那一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吗?”谭琛明回过头问。

沈明月说有。张欣儿叫说来听听。

“就今天谭总看到的那个土拔鼠,我与同伴在半路遇到过,那时同伴都好奇,不知道谁出的主意,竟有一同伴回去找附近的村民借了铲子去挖土拔鼠。开始时我并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他们在我后面,突然看到他们往回走,我以为他们有什么事,电话又打不通,我回去看看吧,可是刚爬上的坡又不想下去,一会还得再爬一次,最后没办法,联系不到他们,只得往回走,才知道他们在挖土拔鼠了。挖了好久都没看到土拔鼠,后来才知道这个洞穴结构复杂,只得用烟熏,最后熏得人眼都红了,也没把土拔鼠熏出来,才发现土拔鼠在远处看我们笑话。”沈明月一口气说了一段往事。

“最后呢,结果怎样?”张欣儿追问。

“结果因挖鼠耽误了两个小时,最后的路走得很难,体力好的队友往前探路了,留了一个体力差一点的陪我,最后还遇到逆风,几乎是走路的速度前进,因体力不支,还前路漫漫,我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拉着车走。同伴就一边走一边安慰,他反复重复一句话,他越是说这句话,我越哭,最后一句话,直接让我坐了下来不愿意走了。直走到天完全黑了才到了住的地方。”

“他说什么话了,越说越让你哭?”张欣儿问。

“快到了,就是这三个字,听了无数遍还是没到。最后那句话更是让我崩溃。”

“什么话,快说。”张欣儿催促。

“都看到山顶了,怎么车还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就是这句话,让我哭得不愿意再走了。”沈明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委屈了那个伴她走过这一路的同伴。

“哈哈,你的同伴真可爱。他是男是女?”张欣儿问。

“男的。现在想起都觉得对不起他,也想不明白那时的我,怎么就这样使性子呢。回想长那么大,就那么一次,这样尽情地哭过。”沈明月苦笑道。

“那队友挺难得的,就这样陪你走一路。”何军说。

“有这样一个人陪着那该得多感动呀。”张欣儿说。

“是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那一个月两千公里的路大都是他陪我走过。还记得有时他先吃完饭,就会在外面检查我的自行车。”沈明月说着就想起那个安静斯文的男孩,好想给他一个问候,不知道远方的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现在是你的。。。?”谭琛明回过头问沈明月。

“是我什么?”沈明月反问。

“是你男朋友还是丈夫。”张欣儿补充。

“哦!”沈明月才知道是问这个意思,“都不是,是我的朋友,一个我珍惜的朋友。”

“还以为你那些因为他的关心和照顾,感动得要嫁给他。”张欣儿笑说。

“没有,并不是所有的感动最终都是爱情的。”沈明月说。

“可是男女之间很多是因为感动才产生爱情的,如果没有,那是因为他不是你理想的。”张欣儿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那正是我理想的,他性情温和,原则不固执,当每次看到他在为我检查自行车时,就感觉温暖。”沈明月那时的确是这样想。

“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他。”张欣儿追问。

“我们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太遥远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还是算了吧,而且我们都没有那样的想法。”

“来自不同的地方不是问题吧,不确定的因素也不是理由吧。”谭琛明突然来一句,有种打抱不平的愤慨。

“对于我就是。”沈明月反驳。

“那是你在找借口。”谭琛明较真起来。

“我为什么要找借口,说得好像所有的相遇都要有美好的结局,我们好像只有这一条结为夫妇的路可走一样。”沈明月好像被谭琛明的刺激了一样,要反驳他。

“慢着,“我们好像只有这一条结为夫妇的路”中的我们是指谁?你和你的队友还是你和谭总。”本来看热闹的张欣儿也卷了进来。

“当然是我跟我的队友。”沈明月争辩道。

“那你们不结为夫妇?”谭琛明又来一句不利团结的话。

沈明月被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欣儿还等着看热闹。说:“咦,谭总,你怎么为他的队友打抱不平了。”

张欣儿和何军忍不住笑出声,谭琛明欲言又止的表情。

“在那一条路上,会有很多你的救命恩人,总不能因为感动就动起了感情。”沈明月解释那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为什么会有很多救命恩人?”张欣儿问。

“那条路很难走,摔跤是经常有的事,有人扶你起来,物资不足,有人分你半个苹果,递你一瓶水,有时睡的通铺,半夜起床上厕所,也是男的同伴陪去的,这些都算得上救命恩人吧。”沈明月说着的同时想起那里的点滴,“我算是幸运了,油皮都没破一点,有一个队支得了肺炎,被迫撤回了,有一个队友摔伤了要去打破伤风,我也试过在半路从侧翻的货车副驾位把司机拖出来。”

沈明月说完,车内短时间的沉默。现在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在那时情况要严重得多,走出来了才想到松一口气,感叹幸亏没死。

“你还会再走一次吗?”谭琛明问。

“大抵不会了。”沈明月说。

“我听人说过这一条路,也看过有人写的游记,佩服,可是没有勇气出发。”张欣儿感叹。

“我也是。”何军附和。

“无知者无畏,我是出发前到了成都买的山地车,在城内骑了两天就上路了,如果那时提前了解得太多,也许就不敢上路了。”沈明月说。

“是什么驱使你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信仰吗?”张欣儿问。

“没想那么多,想去就去了。年轻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两件不计后果的事的。去一个很难到达的地方也是。”沈明月笑笑。

“爱一个人也是。”张欣儿说。

“对。”沈明月赞同。

“到了终点LS后,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张欣儿问。

“没有,反而无所适从,无所事事的感觉,跟着面临与队友天各一方的分别,气氛有点压抑。”沈明月说。

“会这样的吗?”张欣儿好像自言自语。

“会的,二十天后你会感受到了。”沈明月说着时想起《新白娘子传》里白素贞说的一句对白,缘尽情未了。

“哎,人生得有多少场分别才能过完一生。”张欣儿像提前临别前彩排。

“最怕是缘尽情未了。”沈明月说出白素贞的对白。

张欣儿立刻看着沈明月,谭琛明也转过头看,何军也看了她一眼。

沈明月立刻知道他们误会了。“是电视里白素贞快要与许仙分别的台词。”

众人收回目光。

“谁知道呢,万一真与一个人缘尽情未了呢。”张欣儿抬杠。

“千万人之中,只有那么一个人是命中注定的人,白素贞是得到菩萨的点化去找的许仙,我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得知那人在哪。”沈明月说。

“照你这么说,那些以爱之名结合的人是如何找到的另一半?难道叫算命的开天眼看看在哪里?”谭琛明反驳。

“你今天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沈明月撇嘴。

“我没有。”谭琛明否认。

“大家不要说分别的话题了,好沉重,很多人的缘分都是生离即死别了。”沈明月想转移话题。

“对。”张欣儿和何军同时附和。

“还不是你起的头?”谭琛明又突然的来一句。

沈明月在背后狠狠地瞪了谭琛明一眼,可惜他看不到。

“你们两个怎么啦。”张欣儿疑惑地看着两人。

两人都不说话,沈明月是懒得说,谭琛明是不说。

前面马杰的车停下,何军也跟着停下。

车一停完,沈明月飞快地下了车,走到一边到处看。有一所低矮的平房,周边围着年久失修的围墙,眼看有点熟悉,哦,想起了,是来时经过的马杰叔叔的牧场。也就是说,还有差不多一半的路程才能回到镇里。

马杰下车走到谭琛明的车门前,说了几句话,然后叫大伙下车休息,看风景的看风景,小便的小便。因为到处都是平坦的草原,大伙只能轮流到房子侧边的简易厕所去小便。

等到大家都去方便完,马杰考虑车程太久,就带大家到房子后面稍高的小山坡上看风景,沈明月问能不能摸一下小羊?马杰说可以,如果你摸得到的话。

沈明月和刘莉看到一只小羊,准备过去摸一下,没想到根本接触不了,小羊有点怕生,很警觉周围的环境,人一来它就跑了。沈明月和刘莉只得作罢。

在小山坡上,看着蓝天白云下的牛羊群,每个人都不同感概。

马杰对这些习以为常,不作表达。程皓和李林说城市套路深,草原放羊最简单。刘莉读起了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张欣儿自顾自美丽,不停地摆弄头上身上的衣物服饰,并叫李林帮她拍照。谭琛明面无表情,何军拿着手机拍远处的风景,沈明月迎着风做飞翔状,并说不回去了,就留草原放羊。

程皓开玩笑,说马杰家缺一个放羊的人。沈明月笑问马杰,让她去他家放羊吗?马杰说差一个放羊的女主人哦。沈明月说这个职位很难胜任,大伙都笑了,都表达各种意见,最后在马杰的大声说话中结束。

马杰郑重邀请大伙在后天星期天的下午去他家牧场作客,牧场里可以骑马游玩。说完让大伙发表意见。保护站所有人都表示十分期待。

谭琛明开始并没表态,马杰走近他说了一会话,不知道他如何决定。

在半山坡上逗留了好一会后,准备继续开车回镇,临走,马杰再宣布了两件事,一是一会回程中稍绕路去一下马杰的牧场认一下路,星期天的下午大伙坐谭琛明的车去牧场,马杰会一早回牧场,大家自行前去。二是今晚回到镇上到镇上的饭店去吃饭,谭总请的客。大伙一听,几乎异口同声对谭琛明说谢谢。

各自回到原来坐的车,车慢慢开动往镇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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