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端着杯子,生怕水洒出一星半点,毕恭毕敬递给蛆导:“领导,您的茶。”

“你是怎么干活的,这么长时间才送来。”

“今个停水,为了让您第一时间喝到热水,我跑下面饭馆拿的,这茶还热乎劲呢,您慢些喝,别烫着嗓子。”

“把门带上,该干嘛干嘛去。”

“您好好歇着,有事支应一声,我随喊随到。”

“不敢劳费你,喊半天不见人,这活让你干的舒服,真是闲痒痒了,是该换人了,还不出去。”

“您,歇着。”

走廊里,自编小调哼哼道:我的烦恼,又有谁知道,一会这个,一会那个,逼逼叨叨,逼逼叨叨,没完没了……

卫星见我急忙问道:“没啥事吧。”

“能有啥事,他喝的高兴呢,还对我说~这活让你干的舒服,真是闲痒痒了,是该换人了。”

“是不是喝出问题了。”

“看你怕的,放心吧,他是嫌喊个奴才腿脚慢了。真是那话,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大领导来从不使唤人,这小鬼来了,破衣烂衫的,裤衩子都让我洗,还对我说,两千块钱的衣服,别用搓衣板洗。”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

“你还别说这话,什么官?大马路上谁认识谁,有本事他管马路上人,一点破权力,拿着鸡毛当利剑。今个不用,过期作废。”

“也是,单位管着人,下班后他管谁去。”

“还在这扯闲篇,还不背你题去,等会来水,我还得洗东西去。”

“那你先忙,我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洗脚水风波过去,再到后来,蛆导调动到安监大队,直到他退休也不知道,曾喝过谁的洗脚水。

一个人的事叫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谈不上秘密二字了。卫星守不住秘密也正常不过,我虽没能亲眼见到,住房的人几乎都是自备水壶。偶尔到值班室打水或是让我送水的人,都会说:“这壶换没?”

“这茶有问题吗?不会洗脚水泡的吧。”

“壶里会被人撒尿吗?”

那些含沙射影的话,虽没明着表达,但已听出曲直,脑补的画面只有卫星到处说。

我记得2004年,分下一批大学生,车间同事兴奋的爬满窗户。手像苍蝇的吸盘,扒三楼窗户,眺望楼下马路背行李报道的学生。并非我不凑热闹,压根也挤不进去,听他们高低的嗓音,也知道个大概。

“这个~去吧。”

“这个~也去吧。”

“别急,还有呢。”

“怎么都是男的,咋没见一个女的走过。”

“那,那个,瞅到没。”

“你指的不咋好看,看杨子还不吐,这个比大杨子还丑,这个也太…鬼釜神差了。”

“你看人家是丑女,人家看你是眼屎。”

“估计这丑女留下来做饭,能看的,留机关撑门面。”

“工务段怎么可能分漂亮女生,要的是干体力活的男人,好看的都分车站跟客运段了,哪轮的到工务。”

“瞧好吧,这些大学生干不了几天,就累跑几个。”

“不好说,看,我就没累跑。”

“我说大学生,你就一破工人,愣怂往文化人里钻,你家世代是穷鬼,跑了没饭碗。”

“我是最后一代穷鬼,人穷,穷不过三代,人富,富不过三代。我儿子这代就是富人了,我有盼头,不像你,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也是别人家的。”

“就咱这,别想,铁路上有几个孩子有出息的,下班晚,孩子疯跑疯玩。老师给我打电话就是,你家孩子考试考零分,吃饭三大碗。”

“是啊,这工作时常下沿线,孩子只能托付老人照顾。老人娇惯孩子,打不得,骂不得,我骂我儿子,我妈哭的比我儿子还厉害。又有什么办法,接到身边又不可能,上下班不定点,临时任务说出门就出门,孩子饥一顿,饱一顿,学习压根管不上。”

“我家孩子6岁了,走哪都让爷爷奶奶背,吃饭张嘴喂,老人咀嚼完往嘴里吐。我说我爸妈这样喂孩子脏,我妈立马哭着说,你就是这么喂大的,现在嫌弃我老了,嫌我脏了,你有本事自己带孩子,别有事没事把孩子往我们这一丢,生头猪都比你强。”

“哈哈哈哈,老人说话都一样,我妈说生泡水都比我强,水能拖地做饭,我只会吃。我对我妈说,你生泡水拖地,多骚气。扫帚,拖鞋就飞过来,一砸一个准。”

“都一样,别说烦心事,还是看看有没有美女分下来。”

直到楼下马路最后一个人走完,窗户上的吸盘手久久不肯离开,还抱一丝希望。

像他们说的一样,大学生累跑了一些,留下来的都是家里干过农活,些许的能吃苦,太多大学生都是铁路专业不对口。有的是幼师,有的是农业大学,也就极少两个是桥隧设计,兰州铁道学院的,更夸张的是武警学校毕业,稀少的女孩子留到车间写台账。

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两女大学生,一个勤劳缝缝补补,另一个外表光鲜靓丽,房屋零乱能模糊视线。

勤劳的姑娘叫阿洁,像《田螺姑娘》一样悄悄帮人做着一切。大班人作业,阿洁会把所有人的床单被套清洗,晾干后叠放整齐在每个人床头。一手好针线活,缝补的衣裤看不出多余的线头。阿洁是个少言寡语,不喜欢锋芒毕露的姑娘,只管默默做事,从不与人主动招呼。

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并非真的不爱说话,也非讷口拙言,只是不善交际巴拉。如果单凭言语断定一个人本身,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新环境适应是要形成一个过程。我也就很少找过阿洁,彼此之间留些安全距离好,在陌生环境要有舒适感。

这天,我从食堂打了两份饭,特意跟阿洁一起吃,我把饭菜递过去道:“没见你到食堂,我把你的饭菜带来了,嚯…嚯,你这宿舍真够整齐的,被子叠的豆腐块,知道的,你是大学生,这不知道的,当你是部队复员的。”

“我是武警学校毕业的。”

“啊啊啊,难怪宿舍这么整洁,给的打的饭,趁热吃,再聊下去饭菜凉了。”

她忙起身谢了又谢道:“刘姐姐,还让你亲自送饭,真是太谢谢了。”

“客气啥,快吃吧。”

阿洁似乎习惯性的把肉夹给别人,我忙拒绝道:“你减肥啊,不吃肉,你们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肉。”

“不好意思,我的行为意识支配习惯的动作。”

“你们这些大学生,说话就是这么好听,文绉绉的。对了,你怎么武警学校出来的会分配到铁路。”

“毕业出来后,我爸给我找的铁路,说女孩子不适合武警危险的工作。家里我爸一人又当爹又当妈,我不想让老人太操心,老话说的,不听父母言,吃亏在眼前,老人说的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你可真是乖乖女了,我爸恨不得一脚把我踢出十万八千里,天天琢磨给我头上也套个紧箍。”

“那你太皮了,你这性格好,亲近人。”

“那是我小时候太调皮,天天没少挨打,鞋子一天就磨破,我父亲常骂我,脚也能吃鞋子,打双铁鞋就穿不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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