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文京城,繁华依旧,却也炎热无比。即便在清晨,只要身体稍稍一有动作,身上就会汗流不止。倘若在正午,那就不是汗流浃背这么简单了,只要皮肤暴露在阳光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铁定会被烈日所灼伤。

因此,住在长街上的人们在这一时节能不外出的就不会选择外出,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去做。而在这些要事之中,有一件事是文武百官每日雷打不动,即便天上下火球也必须去做的,那就是上朝。

府邸坐落在长街东边三里之外的工部尚书苏均苏大人为赶早朝,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而今日与苏大人一同早起的还有他的女儿苏嫀儿。只是,与其说嫀儿早起,不如说她一夜未眠。昨日,苏府接到的一道旨意让她彻底慌了神,她实在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要将她许给素未谋面的大皇子。

尽管苏大人告诉她,大皇子仪表堂堂又年轻有为,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屡获战功,深受皇上器重,将来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倘若她在此时嫁给大皇子,那么她将来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子妃,着实是她的福分。连她的母亲也对她说,能够嫁给大皇子是许多女子一生都求不来的好事,让她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

但嫀儿却不这么认为,她反倒觉得这是飞来横祸。因为一旦嫁给大皇子,她失去自由不说,搞不好还会被迫陷入宫斗,万一一不小心因此而丢了性命,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值。所以,嫀儿坚决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才刚开始就要葬送在那皇宫的高墙之中,她一定要让父亲推掉这门婚事。

只是皇上赐婚岂是轻易说推掉就能推掉的。即便她的父亲是两朝老臣,在朝堂之上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不能肆意妄为。她须得想出一个稳妥的理由,这样父亲才能在皇上那里有所交代,也不会因此而背上一个抗旨的罪名。可这个理由嫀儿想了一整夜,也没能想出来一个。今早起来后,她坐在案前继续苦恼。

嫀儿一边转动手中的毛笔,一边琢磨着,不如就让父亲向皇上禀明,说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她觉得用这个借口应该能让皇上心甘情愿地收回成命。但她转念一想,皇上倒是甘愿了,可父亲那关怎么过呢?父亲向来相信祸从口出四个字,最忌讳府里人说不吉利的话,所父亲肯定不会接受这个理由,她须得再想一个才行。

嫀儿继续转动着手中的毛笔,全然没有发觉她的脸上已经被毛笔甩了一脸的墨迹,俨然成了一只小花猫。她就这样毫无察觉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转到第三十圈时有了主意。嫀儿立刻扔掉手中的毛笔,冲出门外,她想赶在苏大人上朝之前告诉他,毕竟此事宜早不宜迟。

嫀儿跑出苏府大门,发现苏大人乘坐的马车已经走出去二十里远,她急忙追上前去,并呼喊道:“停下!快停下!”

眼见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嫀儿立即加快速度,很快就跑到了马车跟前。她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之后通过侧窗对坐在马车里的苏大人说道:“爹爹,嫀儿有话要对您说。”

片刻后,侧窗上的帷幔被轻轻撩起,苏大人的脸逐渐露了出来。因常年操劳文国上下水利工程的建设,苏大人的两鬓如今已经斑白,脸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这副垂暮老人的模样任谁看也看不出来他今年不过才四十八岁。

苏大人看见嫀儿那张黑黢黢的脸,不禁怔了一下,他半开玩笑地问道:“嫀儿这是挖煤刚回来?”

嗯?嫀儿被问的一脸茫然,她说道:“没有啊,爹爹何故这样问?”

苏大人用手指了指她的脸,“你没去挖煤,脸上怎么这么黑?难不成这是当下最新流行的妆容?”

“啊?”苏大人把嫀儿问糊涂了,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手指上都是墨水的痕迹,这才反应过来是她刚刚转笔时不小心弄到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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