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默算徐奘在吴兴的日子,结合黄睦之,探子的情报,徐奘恰好和王整官错过,他并没有欺骗自己。至于钱道士失踪,萧衍反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齐和帝禳解之事,实在是不宜放在朝廷上议论,损害他仁慈的名声。思及此,不能让这事发酵,须快刀斩乱麻。于是说:“朕闻沈约昏聩,宠爱外孙,大肆铺张,操持冠礼,然其父不详,乃当众言此子是梦云中君有感而孕生之。易曰:‘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岂有感孕而生之说?又查云中君不是本朝钦定正神,是为淫祀。沈约之女沉湎巫术,惑乱人心,可谓吴兴妖女。着沈约立即回京谢罪,交与其子沈旋居家严加看管。”
徐勉、黄睦之虽然都没有达到各自目的,可见萧衍心意已决,旨意已下,也只能遵旨而行。众人正要告退。又听到萧衍继续说:“黄舍人且留下,代我执笔,寄函陶先生。”
黄睦之屏息执笔,听萧衍口述:“昔永明十年,先生挂冠神武门,鹿巾径出东亭。天子许汝不臣,何其风采。尚想清虚,真乃星汉之嘉宾,光阴之过客。先生道高上嗣,高山仰止,隐居句容之句曲山,造华阳真馆。山居闲静,听松子落声,得性所乐,观日出之灿。何其乐哉。兹有前真许谧故宅长沙馆,朕欲买之,赠与先生,助道修行。不知先生钟意否?”
黄睦之言止笔停,草草将信一览,看无笔误。将信呈予萧衍。萧衍速览,见无差错,乃用私玺。旨意既下,使者即日出发。水陆并行,不过三日既到了吴兴。
时沈约因沈默之冠礼既成,又与谢览相认故。自认此行回乡,所办之事皆以圆满,故难免放浪形骸,一改往日在建康谨慎低调的习惯,与陶弘景、谢览等终日宴饮,玄谈清议。沈默之怜祖父年高,几次劝谏节制宴饮,反被祖父劝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我已古稀,且容我放浪一回。”这时,阿舅将美酒满杯递上他的嘴边,邀他共饮。沈默之酒量不济,常被灌的酩酊大醉。酒醒后,颇为后悔。
私下里,怪罪父亲谢览不劝谏、阻拦。谁知谢览也是好酒之徒,喜杯中物。每次都搪塞:“我为客人,汝祖父是主人,没有客人阻止主人喝酒的道理。且汝家之酒是真的好喝。”
陶弘景对沈默之私下说:“汝祖父少小因父难,避险于江湖。入仕途而历三朝,可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与汝祖父相识三十余年,从未见过他如此轻松快活,且容他多逍遥些吧。”沈默之意稍解,于是欢彩娱亲,陪着祖父宴饮。
夏虫轻鸣,已是立夏。这日气淑风和,难得好天气。沈约等人又在沈默之的院子宴饮,此时女伎歌舞已毕,众人连着几日欣赏,已无新鲜之感,彼此都觉得不尽兴。沈约提议:“不如我等亲操丝弦,已尽余兴。我善操琴。”
陶弘景说:“善,我长于吹笙。”
谢览说:“如此我就选琵琶吧。”
沈趋说:“笛子乃我所长。”
沈默之说:“诸般乐器,我都不会,唯善击鼓歌咏。”
沈约大笑着说:“汝正青春,长辈所擅乐器,迟早都会教汝。既然汝会击鼓,试鼓之。”于是叫人拿鼓给他。
沈默之神态意舒,振臂击鼓,鼓音急促,节奏和谐,气概豪迈,旁若无人歌道:“置酒高堂,悲歌临觞。人寿几何,逝如朝霜……”唱的是陆机的《短歌行》。
鼓声隆隆好似雷鸣。沈约看着外孙击鼓的英姿,想着灵宝虽然貌若处子,看似柔弱,听其鼓声,可知他是尚武的。如今我这一房已是摒弃宗族的尚武传统,转而以文学义理知名。幸天赐灵宝,允文允武。假如我这一房在朝中势力委顿,还有灵宝可建功疆场,毕竟貂蝉却自兜鍪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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