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离开以后,郑汝南停止了专职学医,跟随他父亲、寅生的亲爷爷学习生意,协助来往应酬,增长见识。
郑汝南的父亲,外号郑白狼。年轻时很有传奇。
看郑白狼的遗像,左脸颊酒窝处,有一个杏核大小的疤痕。那是一次传奇经历留下的记念。
郑白狼有一次与人结伴,合伙带队,入川经商。返回途中走到一个险要路口,突然遭遇两名土匪拦路打劫。
狭路相逢,匪徒近在咫尺。郑白狼临危不惧,沉着应对。表面上与土匪周旋,思谋对策,暗自指挥商队反击,最后取得了胜利,也付出了代价。
当时,郑白狼和另一掌柜的骑马带队,十几个伙计挑着货担,步行前进。时近中午尚未歇息,人困马乏,少了戒备。
两个土匪,突然跳出来档住要口。其中一个手持长枪,立刻瞄准了郑白狼。另一个双手举着一柄大刀,挥舞着示威。
郑白狼和另一掌柜来不及下马,骑在马上不敢动。
伙计们搁下肩上的货担,手扶顶棍,或半跪或站立,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都很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土匪。
明显看出,持枪者是主谋,持刀者是随从。不像惯匪,像拖枪而走的逃兵,或者是散乱奔逃的溃败军人,换了个装扮。
真正的土匪,两人一枪一刀,只敢打劫独行客,至多偷袭老弱妇孺之家。绝不敢贸然袭击诺大的商队。
对峙了片刻。
举枪者保持瞄准姿势不动,手指紧扣板机。大声说道:
“放下货物,留你性命”。
持刀者附和着说,“把货物留下不要动,人原路退回去”。
郑白狼观察后,觉得只有这俩,没发现有其他埋伏或接应的人。先没有让大家顺从。回应土匪的话:
“好汉,你看这样好不好?给你们留下一半货物,另一半就让我们带走。”
早年间出外销货经商,路途遥远,全靠人力运送,雇用伙计必选身强力壮之人。
到处匪患严重,旅途凶险。为备不测,如所雇之人会一些棍棒武术或有一点拳脚功夫,安全系数大增。
这十几个伙计也基本符合这些要求,其中有几个堪称好手。
稳住阵脚后,伙计们也看到敌我力量悬殊的形势,心理也不是特别的紧张。都在观察等待,伺机而动。
其实是在等待掌柜的态度。
如果掌柜的被吓得魂飞魄散,认怂投降。他们自然顺从,财物不是他们的,犯不着冒险抵抗。但是自身也会有大损失。
郑白狼的镇定和勇敢增强了他们的信心。纷纷握紧手里的顶棍,做反击准备。
顶棍长三尺左右,粗细如矛杆,成年男子的手指刚好握住。选用坚硬柔韧的树杆,刮削而成。
顶端镶嵌一个Y字形铁叉,底下套着铁皮。
顾名思义,顶棍是顶担子用的。使用之人习惯叫顶棍子。
挑重担之人行走中想喘口气,就拿顶棍子顶住扁担的前半部,承受住前头的重量,后头落到地上。腾空肩膀的承重。
拿开顶棍,将扁担落到肩上,直起腰杆即可移步。然后将顶棍子当拐杖用。
一旦动武,顶棍又是最好的防御和攻击武器。
“不行!全部留下。一件也不能带走!”持枪的士匪态度很坚决。
气氛开始紧张了起来。
一听此话,郑白狼心想,遇到了穷凶极恶的家伙。看来没法协商,不拼不行。
虽然自己处于最危险的地步,但也顾不得了。
这趟入川出远门,历时近三个月,好不容易出售了合子,又购买了坨茶等川货。
不仅自己的本钱都压在这批货上,还有别人的稍带。如果全部被掳走,元气大伤,想翻身谈何容易。
回家还要走二十多天。没了盘缠,几十个人就得四散流落,沿途乞讨。想都不敢往下想。
郑白狼在生意人圈里,以胆大而心细、内敛但刚强、决绝却仗义而闻名。一旦看准了目标,果断决定,迅速行动,一击成功。
据说白颜色的狼就有这样的特点,久而久之,大家不称真名,就称之郑白狼。
他这趟生意,做的是异地双向贸易。
为了最大程度发挥资本效益,运去的货物销售后,收回的货款全部购成货物。基本不留现钱当回程路费,走一路卖一路吃一路。
郑白狼给靠得最近的伙计递了眼神。继续跟土匪周旋,拖延时间,让伙计们找机会。
“好汉,你还是行行好吧!我们离家还有上千里路呢!没了盘缠,二三十号人怎么回去啊?”
伙计们也都跪地磕头求饶。
“大王啊!多少给我们留一点当路费,要不然就饿死到半路上了”。
前面几个身手好的伙计,单膝下跪,右手握紧顶棍柱着地,嘴里求着情,腿脚一点一点地往前移。
看着好像诚惶恐诚的样子,其实做着奋力一击的准备。
拿刀的那个,还像能听懂人话一样。看了一眼郑白狼,又很快躲开了眼睛,自作主张地说:
“把货物留下,随身的东西就不要了。你们肯定还有些盘缠”
持枪的那个稍微扭了一下身子,想要喝斥持刀的一样,但还是没敢改变姿势。
“老总,积积阴德,留一点货吧。我们回去了再给你烧高香”。
前面的伙计继续往前蹴,已经接近攻击可及的距离。
持枪的人过于专注,始终直视瞄准马上的郑白狼,也不敢低头看,意识不到半跪的人已经离他很近了。
拿刀的人有些慌了,眼睛飘着持枪的人说:
“要不,给他们留一点?”
“不行!你们再啰嗦,我就开枪啦!”
持枪人说这话时不仅声音很大,而且声调变得有点吓人,脸色也变黄了。
现场气氛骤然升温。
千钧一发的时刻到了。
“把这怂给打…”
“啪……”
郑白狼的喝声和土匪的枪声同时响起。
郑白狼仰面翻下马背。
离开枪土匪最近的伙计,一跃而起,一顶棍将他打翻在地。
这些几乎都是同步发生,相差可能在,0.0几秒,肉眼难以分辩。
那个持刀的扔下刀,以疯狂的速度向要口跑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也没人去追他,重点对付开枪的人。
这边,伙计们一拥而上,七八根顶棍的铁扠,一齐捣砸倒地土匪的头身。
那边,其他人赶紧察看郑白狼的伤势。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这边的伙计们,毫无悬念地认为,掌柜的被枪打死了。愤怒之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就把土匪的头砸成了烂糊糊。
然后一齐跑过去看郑白狼。
“掌柜的咋样了?”
“郑先生好的没有?”
“掌柜的……,哇…哇…”
“哎呀…不得了呐…掌柜的…”
“天杀的土匪呀……”
几个郑家常用的伙计,边跑边哭地往这边赶……
到了跟前,看见郑白狼躺在地上,头枕在一个包衭上,眼睛微闭着,口微张着,不停地冒血,左边的半个脸上全是血……
两个伙计在擦血,几个伙计忙着翻包袜找布巾。
囗里冒的血逐渐少了,但脸上的血边擦边流,擦了又流……
自那以后,郑家聘请一位山东籍拳师住家三年,专门给郑汝南弟兄教武术。前三个兄弟学有所成,各有千秋。
老大和老二都擅长用长枪。不分上下。老大的双头耍得熟练,老二的梅花枪出神入化。老三拳脚功夫非常好,后来干过一桩英雄行为。
解放前3、4年,郑汝南已经成熟,生意上可以独当一面了,曾单独带队入川经商,重走了一遍当年郑白狼走过的路线,成功往返。
郑汝南可以称一定程度上的文武双全,乡村民医。做过大生意,见过大世面。曾经沧海难为水。
在买奶羊这件事上的表现,郑冯氏不理解。
郑冯氏摘好了葱和韮菜。拿出大蒜头,放到围裙上剥皮。接着说:
“我也觉得奶羊买贵了”
“我问你爸,你一到杨戴家嘴坪村那人家,是不是开口就显摆地说,我有了双生儿孙子,娘奶不够吃,想买只奶羊挤奶?
“你爸说,是呀!我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有买成。今天你一定要卖给我。”,“我说你一开口就那么说。后面就不好讲价了”
“你爸不以为然,说生了双胞胎本来就是好事,为什么要藏着不说呢!”
“我看他像榆林疙瘩。就说,不是以前做过大生意吗?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你爸就哈哈地笑着说,今天是为孙子买奶羊,不是做生意呀”。
郑冯氏剥好了蒜,要拿到灶房里去捣蒜泥。
“中午吃凉面吗?”
郑寅生有的饿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是,你想吃宽的还是细的?”
“宽细都行。那桂花吃啥呢?”
“给她的不过凉水,直接捞出锅拌粘窝儿饭”
“我也想吃粘窝儿饭,好长时间没吃过了”
“那给你捞一筷子拌了尝一下,再吃凉面”
郑冯氏的凉面,卤汤始终有些咸。寅生出去几年回来后,也有点吃不惯。
“那也行,多捞一点拌粘窝儿。再少吃一点凉面。少浇点卤汤”
“凉面凉好了,你各人家调”
郑冯氏起身走了灶房。
郑寅生坐着没有动。再仔细看那个山羊。
这只山羊全身通白,没有一绺黑毛。
身长有一米二三,头上两只角的角身直竖着,角尖向后稍稍有些弯曲,像两把匕首。
下巴上的胡子有一拃长。后腿中间的两只大奶头,圆鼓鼓的像两个白葫子,颤颤悠悠地下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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