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间,四下里恭敬声忽起。剑臣抬首看去,只见三当家李家和执扇而来。李家和也已望见剑臣,笑着向柜台点了下头后,便举步行至剑臣对面落座。剑臣不敢怠慢,忙起身招呼。李家和笑着让剑臣坐下,二人交谈三两句后,一老者便将一盘简单饭菜端到了李家和身前,笑道:“三当家慢用。”

“李老哥有劳了。”李家和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边吃边道:“他叫厨灶张,原名张观,昨日发钱的那个叫账房京,原名京德子。”

剑臣听这顺嘴称呼,不禁笑道:“那是不是还有个马厩李,铸造王,掏粪孙,传令郭,杂物马。”

李家和闻这话甚是滑稽,到底没忍住,摇头笑了几声。不远处一众汉子见此一幕,争相嘀咕议论这瘦得跟人干的小子是什么来头,竟能与三当家有说有笑。

饭罢,李家和忽喊住剑臣,竟主动充当向导,引路在前,一一为剑臣指明寨中各处堂口要道。剑臣当下心中起了疑惑,不知这三当家为何如此看重自己,不过并未敢出声询问。

二人漫步许久,直至一少年前来,说大当家寻三当家有要紧事商议,李家和方才离去。这时,剑臣也想起了自己的黄马,举步寻至马厩后,便见一中年汉子正替各色马匹喂水喂料。

汉子见剑臣眼生,自称马厩石,随后出口问何事。剑臣见厩下两行马匹不下三四十,直到瞅至最后一匹,方指着那黄马道:“石老哥,那匹马是我的。”

“你的?你姓啥?”马厩石嘿嘿一笑,看也不看剑臣。

“老哥,兄弟姓蒲,名剑臣。”

马厩石又是嘿嘿一笑,摆手道:“我无需知道你叫什么,只要不姓丁,这马就跟你再无半毫关系。”

剑臣听得明白,也解得通透,失落转身而去时,那黄马竟向他嚎鸣起来,显得极为欣喜,任谁都看得出来。当下马厩石就是一惊,仔细打量了剑臣许久,见其除了一副枯瘦如柴的模样,并无甚多余出奇之处,不禁暗道起怪事来。

剑臣心中惊诧并不比马厩石少,显然也并未想到仅与这黄马相处不过七八日,黄马便已对他有了感情。心中虽不舍,奈何居于人下,只得决然转身而去。

午时,剑臣正与姜汁打听寨内种种规矩时,忽听得屋外有人喊自己名字。出屋方知,这人竟是为送马牌而来。这人剑臣没会过面,更别提认识了,将一枚马牌丢过来就走了,话也懒得多说两句。剑臣反复看过马牌,只见上写着“四十二,蒲剑臣御”一行小字。初来乍到,安平寨内并不认识几个人,能帮自己的,剑臣略一思索,脑中当即就有一道书生身影浮现。只是因何无缘无故帮自己,却一时难以想通。

聚啸山野,强寇所喜;不务工不耕农,闲来掷骰赛酒,也是强寇所喜。这不,剑臣晚饭花了百枚铜板吃了顿好的后,兴致更是大好,便开始信步游玩消食。至一芦苇荡时,忽迎面撞上一书生,正是李家和,执铁扇而出。剑臣当即躬身抱拳,笑道:“见过三当家。莫非三当家亦好落日景色,敞怀拥风,一解人生苦思。”

李家和合扇笑道:“芦苇清荡处,必有青竹伏。我所猜不错,蒲兄弟果雅士也。”一句话,说得二人都笑,联袂信步漫行。不觉行至一方断壁前,其上老鸦嘶鸣。李家和以扇指山,吟道:“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剑臣则笑道:“此诗出自《无名氏集·敬亭山》一篇。莫若“敬亭”改作“安平”,岂不正妙。”

李家和笑问:“合律?”

剑臣听此,忽想起老李头和老张头之言,遂笑道:“合甚律,附甚音,管他些世俗规矩作甚。最不喜限律,应韵便可,是言本心。”李家和目光顿时一亮,拍掌大笑,更觉剑臣非凡夫俗子。

剑臣亦口成一诗云:“是山亦非山,龙卧仙人现。光耀北斗天,安平铁李扇。”这一手马屁拍得可谓是不轻不重,亦上亦下,怎么也让人说不出个过谦谬赞之语。

李家和也觉说不出得开怀舒畅,拍扇含笑良久,方不再隐瞒心中想法,直言道:“蒲兄弟精通诗书,为兄便不隐瞒了。有一事,非兄弟不可。”

剑臣抱拳道:“不违道义,不危及身家性命,不敢推辞。”

李家和点了点头,随即贴耳对剑臣说出一番长言。言罢,还不忘顾视四周,见四下里寂然无声,遂伸出三根手指道:“蒲兄弟若答应,为兄也不亏待你,三七分。”剑臣毫不思索,直接就果断应了下来。随后,二人便约定后日于寨外小灵谷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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