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一下子把夏尔给尬住了,我不就过来找个人嘛,这压迫感是怎么回事,“啊这……啊我这……对了!我妈叫我叫他回家吃饭!”

面对夏尔语无伦次的回答,四周爆发出一阵大笑,仿佛没听到般继续喝酒,好像刚才只是个日常笑剧。

这时海涅尔走了过来,语气平和的告诉夏尔。“别在意,他这人啊,我算是看明白了。”海涅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容易犯抽,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没啥意义,尽是说一些中二台词。看他这样子,现在估计在为‘指使’这个词暗自得意呢。”

(直到如今夏尔才从佛尔文的描述中模糊地明白了“中二”一词的含义,但那时他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这个词好像莫名准确。)

而当夏尔再次望向黑发青年,只见他正低着头,口中轻声呢喃着“路恩兹”一词。

就在夏尔想继续询问时,他终于听清了青年的细语,“路恩兹,那谁来着,真不熟。”

“啊这……”夏尔一阵无语,而青年突然跳了起来,拔出长剑指向一个方向。

“路恩兹,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青年的声音轻易穿透了整个酒馆,但他剑指所指无人回应。而在他的反方向,一个暗灰头发,气质忧郁的男子伏在桌面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如夜莺歌唱一般婉转,但可惜嘴上长了个人。

“他妈的,我妈几百年前就死了!”

青年听到身后的回答,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面对夏尔,眼中竟染上了悲伤。

“他说你妈死了。”

“……”礼貌先生,你吗?夏尔心中本想继续吐槽,但看着他那真诚的黑色眼眸

,还是礼貌的说,“你吗。不对,总之,谢谢你先生。”

夏尔三步两步来到路恩兹身边。

路恩兹身着黑色带领结礼服,面容俊秀,气质忧郁,有着与其年龄极度不符的年轻,使人常将他和夏尔认作兄弟。所以夏尔对青年的错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但这么尴尬还是第一次。

“爹,妈叫你回家吃饭。”

“啊,这样啊……”路恩兹眯着眼睛似在思考,“先坐下吧。”

路恩兹起身,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将一个凳子拉到近旁。

夏尔见此情景也只好坐下,准备等醉酒的老爹恢复一点再回去,不然,会死的。一贯温柔的老妈对醉酒从来都是零容忍。

那就坐一会吧,毕竟这里也比较凉快,夏尔这样想着。

两人短暂无言,路恩兹率先打破沉默。

“夏尔,你认识那个人吗?”路恩兹指了指夏尔刚才见到的黑发青年。

夏尔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

“是吗,那太可惜了,他可有趣了。”路恩兹玩味地笑了起来。

“嗯……是啊……很,有趣呢。”夏尔苦笑。

“夏尔,你不是想成为吟游诗人吗。”路恩兹语气悠然。

“是有这个想法。”

“那么你听好了,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吟游诗人,你必须学会看人,譬如,要学会看一个人是否能成就一代传奇,成为一个英雄。”婉转的声音带着磁性,给句子平添出一丝丝神秘。

“怎么做?”夏尔又凑近了一点。

“这简单,爸爸教你”路恩兹又一次指向黑发青年,“他,就有可能成为一名英雄。”

“他……”夏尔感到不可置信,“爹,你喝醉了。”

“我没醉。”说完,打了一个与帅气长相毫不相衬的响亮酒嗝,混有麦芽和香草的味道。

“……”夏尔给出了一个眼神,每一个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我真没醉。”说完,又是一个酒嗝……

“算了,反正我没醉。”路恩兹挥了挥手,仿佛想将这空气中的麦芽味擦掉,“那个人我和他喝了几次酒,有些好奇就观察了一下,他有着英雄所必须的一切品质。”

“譬如……”

“譬如勇气,慷慨,智慧……。”路恩兹语调又变为了平和。

“怎么说。”夏尔也不禁有些好奇。

“那家伙啊,是三年前成为冒险者的,而在一个月前,他都是单打独斗的。对于冒险者来说,独行可是很危险的,城外魔物众多,地形也千奇百怪,且天灾这东西也是不时而至,独行不仅需要全能,更需要勇气。”

“但是独行的冒险者虽然不多,但也算不上稀少,独行的原因大多不是因为勇气,而是因为没人组队吧。”

“哈哈。”路恩兹笑着摇了摇头,“好吧,是我偏题了,独行有时的确不是因为勇气。但一个冒险者每天都去挑战其他冒险者,一有机会就来一场比斗,就算是被打的头破血流第二天也依旧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挑战,这样是不是一种勇气呢?”

“啊这……算吧”

“还有,他打赢后总是会来酒馆庆祝,每次都会请全酒馆的人大喝一杯。且他酒量极好,看到了吧,那边躺着的‘尸体’都是被他喝倒的。”

“啊这……这算什么?”

“慷慨!没有什么比免费请人喝酒的人更慷慨的了!”

“好吧……那么智慧呢?”

“看看门外。”路恩兹跷起二郎腿,望向门外。

夏尔顺着看去,大门外是无尽的酷暑,滚辣的热浪。太阳过分无私的散发着光热,使大地附上了焚烧般的灼热。在凉爽的室内,夏尔又回想起了自己来时汗水滴落地面的呲呲声,回想起了被炎热支配的恐惧。他相信现在砸下一个鸡蛋,一定会很快孵出小鸡,然后,熟成鸡排。

又感叹了酒馆的凉爽,夏尔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会冰魔法?”夏尔疑惑的问道。

“不不不,看上面。”

上面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个没见过的精致鸟笼,还有其中一刻不停地扇动翅膀的鸟儿。

“那种鸟叫作冰风雀,十分胆小,一旦受到刺激就会扑动翅膀扇起带有冰元素的烈风。”路恩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而他,就在不久前在乌木森林抓到了这种鸟,并关在了笼子里。更妙的是,他很好地利用了酒馆嘈杂的环境,使冰风雀能够一直接受刺激一直扇动翅膀制造烈风,并对鸟笼附上了吸收风元素和冰元素的符文用以调节到合适的温度。不仅如此,考虑到冰风雀可能会在长期的生存中可能适应噪音,所以他设置了另一种符文,可以将之前吸收的冰元素间歇性释放变为冰刺给予冰风雀更多有效刺激。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明明冰风雀扇动的是冰元素和风元素,但他却执意将其命名为电风扇,冰风扇不更好吗。”

夏尔被这一通话说得有、宕机,嘴巴张了半天没有合上,他现在再看向那扑动翅膀的鸟儿,从那不停的扇动中,读出了一个被压迫的冰风雀的愤怒、悲伤、还有无奈……

而路恩兹的叙述还没有停下,“他将电风扇租给海涅尔,按小时收取金币,而海涅尔也欣然接受,一来自己也凉快,二来酒馆也因此收入暴涨,两个人都赚了钱,可谓双赢。这就是……”

“这就是智慧。”夏尔抢先答道,但怎么从讲述中自己读出的却是——喜欢街头械斗,总是挥霍无度,还有资本剥削呢。

“这就是……一个英雄的品质吗?”夏尔嘴角又一次抽搐。

“不止。”路恩兹陡然变得深沉,“一个英雄最重要的在于他的眼神。”

“?”夏尔将疑惑写在了脸上,脑中回想起青年的眼睛。那的确是一双令人难忘的眼睛,一双瞳孔如墨般漆黑却又如广袤的星空般澄澈。那双眼中好像没有对艰难坎坷的踌躇,只有对人生无限的向往与期待。

“看你这幅样子,应该明白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了吧。不愧是我儿子,很有吟游诗人的天赋。我一生也杀过,不到,见过不少英雄一样的人物的,他们的眼神大多如此,怀揣着对某种意义的探寻,对于人生的坚守与追求。”

“那他,又在追寻什么呢?”夏尔低头沉思。

路恩兹仰头大笑,“他啊,他可能什么都不追求,也可能什么都去追求,追求何物对他来说也许并不重要。如果有一天你问他:将去何方?他一定会回答:已在路上。”

夏尔似有所悟,又一次望向青年,而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叫什么名字?”

“他呀……他啊……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喝了酒后,记忆像断了的线,有些东西突然就想不起来了。路恩兹回忆了半天,但那个名字却一直无法构出。

而这时,不远处的酒桌边,青年的故事终于是来到了高潮。他的声音又一次在酒馆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空变蓝,复而变红,往复七次,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精灵坠落,便是芙洛德。”

“芙洛德望着咱的脸询问咱的姓名。”

“而咱便答到:人生也许并没意义,但我却在其中寻找,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旅途,这是一场永恒的旅途,而我,便是佛尔文(forever)。”

意义,旅途,英雄,佛尔文……现在,夏尔走在回酒馆的路上,低头咀嚼着这几个词语。也许,他真的能成为英雄。

夏尔还未走回酒馆,一阵人声就已传来。

“佛尔文要离开了,让我们欢送佛尔文好不好!”

“为佛尔文干杯!”

“干杯!”

随后,是酒杯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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