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了这桩一地鸡毛的闹剧,宋甄和杨玉盘都有些后怕。
两人轻手轻脚清扫桌椅,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杨叔心里倒是有千般疑问,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今天宴席上发生这些事,摆明了跟二郎所说的大相径庭。
二郎长大了,心有沟壑,办事周全,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了。
再多嘴,就有倚老卖老之嫌。
可他当着老爷的面发过誓,要照看好老爷的子女,护宋家周全。
如今,大郎长歪了,甄妞儿的门当户对的亲事黄了,唯有这个原本最没存在感的二郎像是变了个人。
欣慰的同时,他又觉得不安,这是一种事态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的惶恐。
二郎迎来送往结交的都是官面上的人物,他想关照也无能为力。
或许,让闺女服侍二郎一辈子,是他最后能为老爷和宋家做的了。
想到这,杨叔随便端起一个酒碗,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摸了摸嘴角,看向一旁,眼神有些发直,顷刻间泪如雨下。
宋安一时间慌了手脚,告罪道:“杨叔,我并非有意隐瞒。”
他转头看着甄妞儿和杨玉盘的身影,继续苦笑道:“我只是不想让大伙担心,若是我没猜错,这档子事就是皇城司的王押司搞出来的。”
眼见杨叔停住眼泪一脸忧心,宋安将早些时候在偏殿和王直的言语交锋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是老江湖,事到如今,我只能厚着脸皮跟您老讨个主意了。”
杨叔听了,挺直身板,气哄哄的说道:“少哄我,我看你主意大着呢。”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
杨叔赶紧小跑过去,堵在门口跟来人交谈了几句,再回来时手里捏着一张帖子,面色凝重。
接过帖子,宋安大感惊讶。
顺安宗姬请他到登云楼一晤。
“杨叔,这顺安宗姬又是什么来头?该不会是谁的恶作剧吧?”
“二郎慎言!”杨叔赶紧喝止了,面色凝重的说道:“谁敢冒充这位开玩笑,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顿住一下,杨叔为他解惑道:“帝姬为帝女,这宗姬自然就是王女了,不过这位顺安宗姬的情况又是不同。坊间流传,顺安宗姬的生父是越王的至交好友,病亡前将其托孤给越王,被收为义女。”
对这位越王,宋安就不陌生了。
后世流传一个著名乌龙,内容是南宋绍兴初年,有个叫崔绍祖的人自称越王次子,奉太上皇徽宗密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恢复大宋河山,后被高宗识破,在越州被枭首弃市。
越王赵偲排行十四,是神宗皇帝遗腹子,当今官家幼弟,备受信重关爱。
爱屋及乌,官家对幼弟的养女同样高看一眼。
也正因为是养女,比起老赵家的王孙贵女,顺安帝姬抛头露面,官家和越王并不过分苛责。
顺安宗姬不仅身世极富传奇色彩,模样更是绝美无比,是以名气要压过大多数帝姬。
跟这位比起来,皇城司的王押司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宋安苦笑着感慨道:“这么一位王孙贵女,咱们高攀不上啊。”
杨叔提醒道:“可不敢这么说,不管是福是祸,这一趟无论如何都必须去。”
否则,就太不识抬举了。
“或许是宗姬也知晓二郎的威名,要给个前程呢。”
宋安不置可否,沉思片刻,对着杨叔道:“借您老吉言吧,我去去就回。”
拿着帖子直奔登云楼,到了门口,便见到一位熟人。
王直也看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宋安。
宋安揣着明白装糊涂,拱手寒暄道:“押司,好巧啊。”
“巧什么?”王直也不揭破,笑着迎上来,道:“我是专程来等你的,宗姬已经恭候多时了,请吧。”
“标下惶恐。”宋安说着,跟在王直身后,迈进了登云楼。
木制的楼梯踩在脚下吱吱作响,宋安心里飞速盘算着,开口试探道:“标下愚钝,不知帝姬吩咐标下来......”
王直回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别说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能说。”
“标下失言,押司勿怪。”
说话间,王直已经将宋安领到一间幽静又精致的小隔间前。
透过门缝,宋安又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他心头一震,恍然大悟。
王直见了宋安的神色,心道不愧是宗姬看重的人,果然心绪如电。
他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恭敬的低下头。
一名甜美娇媚的侍女从里面拉开门,对着王直点了点头,然后眨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宋安。
“进来吧!”
宋安跟着侍女进了门,抬起头就是一怔,又是一幅熟悉的傲雪寒梅图木樨屏风。
屏风前摆着一张竹席,一方小案,两张椅子。
小案上有一鼎泥炉,正汩汩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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