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下玉坠子。见其成色,怎么也称不上一份薄礼。
但在孟窈窈这里,世上顶好的东西全都给了颜浮欢,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看着坠子,还有点眼熟。
“皇兄和我可都想你想的紧。念仪那蠢丫头没跟你说吗?还是她根本就没提旁人,一见到你什么都忘了。”
直到孟窈窈嘴边的笑意僵住,君如翊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脸上万年不变的招牌假笑都有些绷不住,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在心里道了声真是对不住。
君如翊不愧是君如翊,立刻摇了摇扇子,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来掩饰尴尬。
“我此番寻你,虽是心下惦念,但也并不是全然为了叙旧,是皇兄他有口谕要传,本王便一时说顺口了,皇兄要单独见你,想必是问西北军务,孟将军可莫要耽搁时辰。”
这人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一口一个孟将军的唤她。
明明是自己东扯西扯,可还要怪她耽搁了时辰,不知是谁授意的。
孟窈窈垂着脑袋说:“战况每日都有人快马加鞭上报,陛下若想知道什么也大可询问沈凌尘,他在宴席之上不曾离开,这些事宜,也多半是他在打理。他虽是我的副将,与我也一般无二。”
“那怎么能一样。文武百官之中,皇兄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对吧,孟将军。”
“沈家那小侯爷毕竟只是个副将,有些事情还是孟将军亲自和皇兄说更好。”
似乎是怕她再问,他赶紧补了一句,
眼下他倒是想起来那块坠子的来历了。他皇兄送出去的物件。
君如翊神色微动,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与沈凌尘这般亲近了,疑心这么重的人,连军事都能全然交付。
但因她的疑心,他又寻了个理由出来,半真半假半哄半骗的、不管她信或不信,看着那人的面子上也大概会应允。
眼下那人吩咐什么,她都是无论对错全然听从的。
还真像个乖觉的臣子啊。就是不像孟窈窈。
孟家二小姐。不该是这样的。
有一阵风吹过,带着些许的凉意,吹的人头皮发麻。
君如翊想起皇兄的旨意。想起他亲手把她许给君佑宁时的决绝。感叹物是人非。
变得又岂是一个孟窈窈。还有他的皇兄。
孟窈窈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了声“殿下说的是”。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双腿像灌了铅不能往前挪一步,终是理智占了上风,情绪又悄无声息的消散,有模糊的身影接连闪过,一幕一幕。
殿宇楼阁,祭台高阁,有人转过身,面容冷冽,眼中柔情。他在亭中抚琴,抬眸望她。
她想要辩驳一句“他怎么会真的信任别人”,她却又不知道如何辩驳,好像他确实一直都是最信任她的,信任到甚至不会欺骗她,隐瞒她,只让她徒留痛苦。
要见到他了吗?他也提前离开宴席了?是为什么呢?
问西北军务。究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面见他。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想,又被全然否定。
最后她眼里涌上了许多雾蒙蒙的东西,但没有水光。
他总是能一句话,摧毁她所有的理智。
孟窈窈跟在君如翊后面走,脑海中的画面也接连闪过,最后一幕定格在宣政殿高位之上男人的脸,依旧是她记忆中那般俊美无双,冷冽逼人。
她神色镇定,按捺住所有的情绪,正儿八经的对他行了个大礼。
“臣,参见陛下。”
君如翊一向和这位亲厚,在旁边懒散的一拱手就算复了命,然后他勾着唇朝孟窈窈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便出门去了,只是他眼中还流露着同情,像是无声叹了一口气。道:“何苦。”
龙椅上正襟危坐的男人与君如翊有几分相似,但又说不上哪里相似。
他现下就这样慢条斯理的搁下了笔,撑着脑袋居高临下的望着孟窈窈。
他眼中用睥睨天下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袭素净但有金色暗纹涌动的玄衣,缀饰冰凉而繁琐,周身的气势逼人,薄唇紧抿,眸子里幽深似谷,不怒自威,喜怒不行于色。
这便是孟窈窈辅佐的此代君王。
也是那位少年储君长大后的样子。
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他名唤君长殷。取自“白珠垂露凝,赤珠滴血殷”。
帝王之躯,肃杀之色,烽火长殷,以身止战。
一个自出生便是太子的人。肩上重担从未有一日可以松懈。
有人说,他和那位差不多年岁的晋王殿下完完全全是两种极端的性格。
一个懒散惯了,只顾及着风花雪月的富贵,不问世事。
一个将权力紧紧握在手里,一刻也不曾松弛,仿佛世上情爱嗔痴都与他无关。做帝王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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