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大度酒量本来就不是很大，平日里装个半斤八两，还能应付得了。可今天是个例外，一晚上遇到了太多的尴尬事儿，心情糟糕极了！两壶小酒儿下肚，就醉的一塌糊涂。比起平常来，越发地张扬跋扈。先是没事找事，把店小二欺负了个够呛。可后来看店小二过于老实，逆来顺受。感觉和自己同病相怜，不由得惺惺相惜、兔死狐悲起来。也不管小二接不接受，就一厢情愿地和小二套起了近乎。小二嘴上不敢说什么，可心里却对这个横行霸道的狗汉奸恨到了骨子里。就这样，苟大度错把仇人当亲人，将他在日本人那里受到的屈辱和怨恨、连同家丑，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才感觉肚子里舒服多了。困乏劲儿上来，便无所顾忌地两眼一闭、脑袋慢慢地枕在了桌沿儿上。不多一会儿的功夫，便打起了呼噜。可他刚刚进入梦乡，就被店小二一通摇摇晃晃，给“礼貌”地叫醒了。好梦才刚刚开始，就被打断，好不心烦。苟大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店小二哭丧着脸，唯唯诺诺地站在他面前。刚要发火，却意识到天色确实已经很晚，自己应该回家了。于是便双手撑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稳脚跟。一把将店小二推开，深一脚浅一脚、趔趔趄趄地朝店外走去。
躲藏在后厨黑影儿中的酒店老板和大厨，一直在察言观色。看到苟大度终于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店门，两个人揪着的心，才被放回到了肚子里。迅速从后厨的黑影儿中出来，吩咐小二赶快把店门关了。无论谁再来敲门，都要装作是睡着了。即便是把店门给拆了，也不要理睬。
可店小二一晚上受了太多的欺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于是便气呼呼地跟了出去，看到苟大度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一步一个踉跄的身影儿，逐渐地消逝在了大街远处的黑影中。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才敢发泄出来。冲着苟大度远去的方向，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我呸！”紧接着又自证清白地叫骂道：“谁是你的兄弟？你个帮着日本人欺负中国人的狗汉奸、小鬼子的一条狗。绿帽子不给你戴、给谁戴？活该！”也许是觉得这些话咒骂的还不过瘾，接着又愤怒地瞪起眼睛，冲苟大度消失的地方怒视起来。直到店老板叫他，他才回过神来。悻悻地转身回到店里，“咣”地一声关了店门。
这时候的苟大度，其实并没有走得太远。只是因为夜幕迷蒙，遮挡住了他那肮脏的身影儿。尽管他早已是酩酊大醉，但身后小二对他的咒骂，还是被他给迷迷糊糊地听进了耳朵里。刚刚忘记的尴尬与羞辱，瞬间又被想了起来。那股子怨气和怒气，再次塞满了胸膛。犹如一团即将要爆炸的气体，“噌”地一下窜到了头顶。他恼怒地转过身来，拖着踉跄的脚步，又跌跌绊绊地抢了回来。回到小店门口，连看都没看，抬腿就往店里闯。却听“砰”地一声，身体给顶了回来。脑袋“嗡嗡”作响，随即眼前就冒起了金星。感觉头晕眼花、脑袋胀疼，差一点就晕了过去。稍微地回复了一下知觉，才循着疼痛的地方伸手一摸。感觉额头之上，多出来一个鸡蛋大小硬邦邦的东西。心中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努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仔细回顾。这时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脑袋，刚才撞到了门板上。额头上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一个刚刚被撞起的包。他眯起惺忪的眼睛，仔细地朝眼前打量。才逐渐地看的清楚，小店早就已经关门了。嘿，人要是走了倒霉运，喝口凉水都塞牙！羞恼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起来。感觉受到了前所未过的侮辱，怨气和怒气，瞬间又塞满了胸腔。那种气体在胸腔中压缩膨胀的感觉，就像要爆炸一般。于是便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给你脸了！”接着又从牙缝中嘣出来一句怨恨的话：“我让你咒我骂我！”随即便抡起右脚，冲着店门就恶狠狠地踢了过去。只听“嘭”地一声，脚趾头撞在了门板上。由于用力过大，差一点就被撞断了脚指头。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就从右脚的大拇指尖儿，延伸到了大腿根。疼得他龇牙咧嘴、满头大汗。两手紧紧地抱起右脚，杀猪般地惨叫起来。因为一条腿站立不稳，一屁股墩在地上。此时的苟大度，被疼痛折磨的五官变形、满地打滚儿。过了好大的一阵子，疼痛才得以缓解。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岂能受这样的窝囊气？越发的火冒三丈。不顾疼痛爬了起来，咬牙瞪眼地再次抡起右脚。却只是晃了两晃，没敢再踢。因为怕疼，不得不将踢出去的右脚，犹豫着收了回来。可心中的那股子怒气，却无法平息。又攥起拳头，愤怒地挥了两挥。尴尬羞怒的心情，全都体现在了脸上。张牙舞爪、咬牙切齿。拳头挥来挥去，却没敢砸在门板上。看着高高举起来的拳头，却欲砸不敢、欲罢不甘。沮丧无奈，只能用态度和表情来发泄心中愤恨。此时的苟大度，已经完全失去了报复的勇气和怒气，只想如何才能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将自己无端挑起的这场闹剧体面收场。可又顾忌自己大日本皇军翻译官的高贵脸面，不得不表现的威风一点。想来想去，只好用肩膀顶着门板，利用胖大的身体，一下接一下地往门上撞。一边撞、还一边咬牙切齿地发恨道：“我要你咒骂老子、我要你咒骂老子！今晚要是不叫你小兔崽子知道老子的厉害，老子就不配叫作大肚子的狗！”
可无论苟大度怎么折腾，小店里却始终听不到一点动静。这时候的苟大度，似乎才明白过来。人家知道此时夜深人静，日本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来给你苟大度撑腰。自己势单力孤，无论怎么折腾，也伤不到人家半根毫毛。所以人家就来个好鞋不踩臭狗屎，任你苟大度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奈我何？苟大度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和冲动，也更加确认了日本主子对自己的重要性。如果失去了日本主子的撑腰，你苟大度连个跑堂的小二都不如。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羞的他脸面滚烫、无地自容。幸亏有夜幕迷蒙，掩盖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要不然被那些狐群狗党们知道，自己的面子，可就丢大了！想来想去，只好再次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于是便狐假虎威地叫骂说：“兔崽子，老子跟你没完！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明天抽空再来，一定好好地收拾你！”话音一落，立马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夜深过半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大都进入了梦乡。一钩弯月，在飘忽不定的云层中时隐时现。黯淡无光的星星，像一个个玩累了的调皮孩子，躲在天空那遥远的云层后面，悄悄地眨巴着眼睛，偷窥着这片正在遭受侵略者铁蹄蹂躏的博兴大地。闪烁的眼神当中，似乎透露着无尽的愤恨悲伤与无奈。夜幕笼罩下的博兴县城，越发显的空旷清冷、幽暗阴森。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城中那队巡逻的日本兵，迈着机械的步伐，在他们重要部门附近的街道上巡逻。皮靴“哐哐”的落地声，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人们。让人意乱心烦、惶恐不安。被吓醒的婴儿刚要发出哭叫，就被惊慌失措的母亲用手捂住了嘴巴。
苟大度两只脚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体晃晃悠悠、一路歪斜地往前走。经过刚才一番发疯般地折腾，和小风儿一吹，酒劲儿越发地更大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与激动，突然就涌上了心头。一路上手舞足蹈、哼哼唧唧。把在戏院看戏时小野对他的羞辱、和酒馆门前的尴尬遭遇，以及醉酒后自己不顾羞耻、可笑又滑稽的表演，都忘得干干净净。可驴戏《王小赶脚》中那段经典的对白，却还能够记得清楚楚。纨绔张扬俏皮劲儿上来，时而挤眉弄眼地嬉笑、时而又黏黏糊糊地哼叽。不知不觉，又边走边念叨起了那段经典的对白：“叫声姑娘俺看见了。……红绸儿裤、绿绸儿腰儿，白白的肚皮儿、二指厚的膘儿。”摇摇晃晃、跌跌绊绊，张牙舞爪、边走边表演。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