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男子轻叹一口气,显然没能争取到这位大人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小白兔接着说道,“我不希望这里的事情有第五位知道。”
祝在愣了片刻后立即开口保证,“我……不会说出去。”
铠甲男子却摇头,“我已经通知了屠大人,但我会尽可能保证不会有别人来打扰您。”
小白兔皱着眉头,然后看向祝。
祝凝视了那双血红瞳孔片刻后,转头对着铠甲男子说道,“告诉祂们,我回来了。”
铠甲男子颔首,“是否还有其他需要转告?”
祝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用程煊的脸做出了一个十分别扭的笑容,“告诉祂们,多来几个。”
“我现在,很饿。”
铠甲男子粲然一笑,“如您所愿!”
下一刻,只见祝抬手一挥,铠甲男子顿时化作一蓬金色血雾落入枝干底下的土壤,光秃枝干在精血的滋养下微弱地拔高了几厘。
祝皱了皱眉头,但小白兔却高兴地呵呵笑了起来,“不错啦,抵得上好些年月的成长。”
“十分感谢!”
说完也学着铠甲男子模样朝着祝鞠了一躬,很是乖巧可爱。
祝冷漠地说道,“一份薄礼而已。”
小兔子满足地点点头。
祝拾起因为身躯化作血雾而留下的那副空荡铠甲,另一手拎起赫连羽直的尸体。
赫连羽直虽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而且幕后指使赫连羽直之人已经化作了滋养此处肥料,祝这次可以说是满盘谋划皆成空,但……好歹还有个赫连羽直,蚊子腿也算肉,能补一点是一点。
“看来你是真饿了。”小白兔看着祝这般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堂堂祝大人现在也沦落得这般田地!”
祝对小白兔的嘲笑置若罔闻,“我走了,伱自己保重。”然后便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刚才算是“热闹”的院落重新回归永恒的枯寂之中。
小白兔望着那片不知平静了多少岁月的湖泊,感慨现在这方天地又只剩祂一只兔了。
祂伸出爪子轻轻抚摸着唯一能够给这里带来新生意韵的绿叶。
祂喃喃自语,带着不曾被岁月涟漪漂走的唏嘘。
不知下次相见,又是几个百年。
……
黑袍身影从月华中现身,脱离了秘境的他重新踏上了提月崖的山顶,与身体一同回归的还有程煊的意识。
程煊恍惚地看着两手提着的物件。
一副盔甲和一具尸体。
他皱着眉等待着祝与他解释情况,但此时的提月崖上,已经不见了昏死过去的钱穆文,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伫立着的人影,像是等待了许久,等到程煊现身后立即用一双冷冽的眼睛正逼视着他。
程煊抬头看去。
是钱芝禾。
他微微一怔。
两人再次相见,依旧相视无言。
程煊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原来值得岁彦那般重视的钱芝禾,竟是现在这幅模样。
他突然感觉……好疲倦。疲倦夹杂着愤怒、不甘、懊悔……由此诞生出了难以言说的东西堵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能感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从骨子里散发的傲气。
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这样骄傲的人,怎么成为了「谕使」!
对于既不是「武修」也不是「炼气士」的修士,「谕使」是最后一条路,一条断头路。
因为谕使无法修行。
成为谕使不是像成为武修或者炼气士那般,普通人要从从「合炁」开始,然后「登阶」,再进行升华、精进,最后登临大道之巅……
而成为谕使却不需要这些,只需要通过「唤灵仪式」——一种透支天资和时间换取力量的禁忌之法。所以谕使在修行界有另一个称呼——「禁忌者」。
仪式一旦功成,便能从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到拥有最低层次都相当于六境修士的修为,一口气跃过诸多苦修的过程,眨眼之间一步登天!
听起来像是一个神话,但这神话并不美好。
在成为谕使的这一刻开始,修为便不可能再精进一分一毫。
也从这一刻开始,谕使的生命只剩下一百一十八年,不管你有多么逆天的神通,或是服用了多么宝贵的神丹妙药、天地奇珍,寿限都不会增加哪怕一天。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如同约束越多,根本法也就越强;越是难以修炼的术法,在功成之后往往会有着逆转乾坤的恐怖威势。
谕使以断绝道途为代价,让自己拥有了先天压制武修和炼气士的能力。正如武修之丹沉气、炼气士之谷虚气,谕使驾驭「天源气」,而丹沉气和谷虚气在天源气面前就如见上位者一般,十分气力要被削去三成只余七分,这便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一语的由来,而且天源气无法被丹沉气和谷虚气捕捉,这就意味着谕使不仅能压制同境的武修和炼气士,在与之对决时也能处处占据先机。
尽管谕使有着如此大的优势,但谕使的数量始终稀少。
谕使实力仅有三个层级。
大部分通过仪式的谕使只能成为「悬露谕使」,修为大致与普通六境修士相当,资质稍好之人或许能媲美六境圆满。但仅仅是成为最低层的悬露,搭建唤灵仪式所消耗的资源已经足够支撑一位资质平平之人修炼到金身境!
而要搭建出一座“有可能”成为更上一层的「衔云谕使」的唤灵仪式,除了不止是资源消耗计以海量、难以估算,对通过仪式之人的资质更是巨大考验,通常能够成为衔云谕使的人,其天资至少足以支撑他走到神藏境圆满、有望道尊,可成为衔云谕使撑死了也就是丹婴大成!
至于成就最上层的谕使……记载虽说拥有抗衡道尊强者的实力,但目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尽管搭建唤灵仪式所耗材料之珍贵,不是一般家族能拿得出手,但总有富庶之家会为了迅速扩张自己的实力去舍弃一些东西,毕竟这是一个连人性都可以舍弃的时代,一些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未来不能修炼又如何?只要把力量握在手中,那就拥有了一份有希望在赌桌上赢下所有的原始筹码。
可任何修行都有风险,何况是这种一步登天的禁忌法?一百场仪式能通过的差不多只有两三人,而未通过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
所以很少人愿意主动成为谕使,就算于修行无缘,只能一辈子做个普通人,在服用一些增加寿限的宝物后,活到三百岁不成问题。普通人家没那个机会成为谕使,能摆唤灵仪式的人家也不缺那些增加寿限的宝物,而且仪式的通过率极低,谁会愿意冒这个险去当个活不到两百岁的短命鬼?
诸多弊端导致谕使的数量极少,而且大多是培养出来的军队、死士。也有一部分是阳寿将尽为了续命才选择成为谕使。毕竟无论成为哪种实力的谕使都能立刻拥有往后的一百一十八年阳寿。
自然还有一部分就是渴求迅速获取力量之人。
钱芝禾就是这种人。
程煊知道钱芝禾一直都是这种人。
骄傲的脊梁无法为一颗坚韧的道心披荆斩棘,拥天之资撑不起一座遮风避雨的堡垒。
皎月为她描眉,但程煊看不见白色面纱下的美丽。亭亭玉立的身姿、曼妙的曲线勾不起程煊失落的心。
他只看到一副被锁在囚室里遭受极刑的凄惨模样。
心如刀绞,感同身受。
所受极刑谓之“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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