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玄关,并未如大多数人所想像是副人来人往的画面。
反而是数名亲切的女将迎上,招呼着所有人进入绀之间。
“星期五,这里算是……?”
“怀石名店,过去只为王公大臣而做的高级专属料理。如今只要有足够的钱,也能在这样的店里吃到。”
回答完打鸟的问话,星期五放松身子,双臂往后撑在榻榻米上。
“选择当季的材料,使用当日的鲜味,再配合上乘的功夫和不惜用尽时间来琢磨的耐性,才造就出京式怀石风格。这也是天上君香的手艺。──”
被点名的人不自觉地竖直了耳朵,
“──可惜像我等四处为家的厨者,有一件事不得不说其为缺憾,就是无法良好保存佐料。
有没有尝过用二十年陈绍烧出来的黄鱼?
有没有吃过花上十数年时间去持续加料,熬煮出来的汤头?
有没有试过实实在在晒了整冬日头的鱼干?
有些美味是待在我所无法企及的世界。”
没有送上所谓的菜单,在开启的纸门后是被端上十三足碗的蒸蛋。
热腾腾的蒸气把装饰在正中的松茸切片香味熏出,盈满整间和室。
紧接而来的凉笋佐以鸭儿芹,清凉的感觉沁入心肺。
接连的料理之讲究,确非是星期五或天上君香所营造过之。
一个富含悠久传统的味道自在其中。
所有人都陶醉在如此的飨宴里,唯独星期五似乎不很满意。
不断送上的菜肴宛如戏剧的高潮起伏。
当接近尾声,爽口的甜汤刚下肚,星期五喊住了年轻的女将。
“请问一下,老板娘生病了吗?”
“咦?”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女将才礼貌地回答:“是,我们老板娘正休养中。医生说是秋季的风寒,休息段时间就好了。”“那么这些是堪与郎做的吧。”
“是的,需要我去请师傅出来吗?请问一下客人的姓名。”
“就说是星期五来了。”
“星期五嘛,……”
原是抿嘴浅笑的女将似乎忆起这个曾听过的名字,脸色愈趋讶异。
像是察觉举止不雅,她迅速收敛表情伏身一礼。
“请稍后。”
便退出绀之间。
“八角,你们来过吗?”
九兴看着脸色不太对的青梅竹马,细声询问。
八角却不言不答。
哒哒哒哒的吵杂声从纸门外的走廊传来。
一群人涌入绀之间便行跪坐礼。
“星期五大将,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老板娘呢?堪与郎。”
“老板娘季节性风寒怕传染给别人,正独自静养中。”
“是的,医师说多休息,多喝水及补充营养就好了。”
“食欲如何?”
星期五关心地问着。
“还算不错。”
“风寒多久了?”
“约莫近一轮了。”
“那就是食欲差了。要不然在这样的地方,凭她的本事怎么可能持续那么久还好不了。”
六合庵的众人苦笑了好一下。星期五无可奈何地轻摇着头。
“领我去见她吧,我有特效药。”
众人半信半疑,才引领了星期五和其他人走入六合庵内居。
木制的长廊在众人的脚步声下喀啦作响。
“谁呀?”
一个鼻音十分重的女嗓传出。
听得出感冒相当严重,但那声音却也非常诱人,对打鸟而言。
“阿局小姐,是星期五大将来探视您了。是否请他入内呢?星期五大将说他有特效药。”
“好吧,请他一位进来就好了。”
其中一位最年轻的女将跪坐到纸门旁,替星期五拉开。
一股淡雅的清香自和室内传出,绿色的松纹床被盖着一位女性,厚重的棉被掩盖住那可能有的曲线。
盖在额头和脸颊上的毛巾,亦隐藏起她的面容。
咳嗽声不时传出,一旁的水盆还冒着薄薄的热气。
弯腰碎步走到六合庵老板娘身旁,星期五低头在耳畔轻语几句后,便退出了和室带上纸门。
其余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看着星期五走出。
“不是有特效药吗?”
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将问。
回答却是带点玩味:“我已经告诉她了。”
语罢,招呼打鸟等人移向其他地方。
“堪与郎,这里还有多余的空房吧。我们可能要打扰一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清晨,庭院中的鸟雀相当丰富。
鸣声如同自然天籁,扰醒不少梦中人。
打鸟裹着许久不曾抱过的棉被,睡眼惺忪地拉开纸门。
秋的清晨凉意微盛,但还是有人维持一贯的习惯,才刚做完早课。
坐在木廊上,静观着树景、池影,松认真地调节着呼吸。
突然一声尖呼惊醒了所有人,来自厨房的方向。
数条人影闪身而出,松才抢过其他狂奔的人群,冲入已围了不少人的厨房。
“阿局小姐!”
一个纤柔的身影穿着蓝染,绑着头巾正站在大灶前。
六合庵的人们无不张口结舌,看昨日还病厌厌的老板娘正端小碟,尝着酱汁汤头的味道。
“阿局小姐,您怎么下床了?您的病好了吗?昨天还那个模样。”
“我只是嘴馋而已。”
拿锅铲轻敲锅子三下,手中一滚便是向盐罐中捞出一小茶匙的量,加入正炖煮的大锅内。
回眸调皮地一笑,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自信与给人一丝莫名的信心。
星期五一叹,声中带的却是一个兴奋。
卷起衣袖,瞥了眼处理好在旁的鱼肉,阿局便用有教训语气的温柔口吻说:“不行喔,那边可是要卖的商品。能用的只有鱼杂。”
“知道了,知道了。”
回答声或许有些不耐烦,但星期五处理料理的俐落一点也不输身边散发耀眼光芒的女性。
转眼间满满一桌供二十多人享用的早餐如风景画般呈现在众人面前。
在一般地方可能会被当成厨余菜渣丢掉的部分,都化成不可思议的料理上桌。
使用者取下鱼肉后还连着少许肉的鱼骨部份,又或是鱼头,或煎或炸,或熬煮高汤,或炊煮白饭,都将之善用到每一分。
哪怕牛羊鸡肉都珍而重之的视为上品,鸡胗、牛肚、羊肠在星期五的巧手下,都成为一道道和风以外的美味佳肴。
尽管如此,却也不会给人穷酸的感觉。
尤其在盛菜的器皿,假设三二现在荷包扁扁,他可能会考虑挟几只碗、几张盘出去变卖吧。
不管是陶器、木器亦或是漆器,每一样都令和气赞不绝口。
山水更衷心说出:“若料理为美人,则器皿应为衣服。眼前无疑是位绝世风华。”之类的评语。
若说料理三要为色香味,眼前满满的一桌在前两项可得个满分。
最后一项‘味道’则在首次来到六合庵的众人出入口一尝时,便完完全全的臣服于其下。
“斟上满满的泡盛,干杯!”
“哦!”
“阿局小姐,大清早的就喝酒,不太好吧。”
“无妨,无妨。”
与星期五对饮的六合庵老板娘意外的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完全表现在那红透的肌肤上。
可能是烧未退净的风寒导致,更有可能是涌上的酒气影响。
不过待嫁之身的年轻老板娘全然没有病态,反而把她那喜爱古和风的风格融洽地表现在那已足以吸引人的神韵上。
任何女人都会忌妒她,六合庵的阿局就是如此的一个女人。
豪爽喝酒的神态更是刺激着打鸟脑中的危险信号,她是一个沾上就会让人舍不得离开的佳人。
看着她那近乎不可思议的食量,六合庵的员工们讶异地将视线游移于自家老板娘和沉着过头的星期五。
“星期五大将,您昨天的特效药是……?”
笑吟吟地看阿局吃下满满的一碗饭,才刚放下漆碗休息着,流浪的厨师说:“我昨天只是在她耳边说:‘红烧鳗、鲔鱼下巴、亲子井、炖萝卜、炒牛蒡、豆皮寿司……’”
滔滔不绝地念出种种料理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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