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局的一个肚鸣声和腼腆的笑容让人有无怪的想法。

半端着小酒杯的星期五大概是唯一表情不同的人,他不在意地嗤嗤着笑:“不懂得食的美味,又怎么可能去追求食的境界。”

“简言之,──”

恢复神情的山水做了结论,

“──不贪吃,怎会爱煮。”

忙碌的时候从早餐后开始。

六合庵的厨房照惯例,首先准备门下食客的膳食。

他们感激地表示,若不是这十数位食客的挺身,一间餐馆是渡不过黑羊浩劫后的乱象。

接着是开店前的准备,处理着熟识渔家和农家不断送来的材料,和部分自家种植的蔬菜。

熬煮高汤,准备炭火,洒扫。

星期五和堪与郎站并肩做事,阿局则是坐在木廊上,享受着微凉的秋意和水烟。

风寒好像不曾发生过般。

开店,近午时分,附近的豪贾带着欲招待的客人来到六合庵。

从招待到厨房,每一个齿轮紧密咬合,灵活地运动起来。

连阿卡沙、尼尼亚都莫名其妙加入接待女侍的行列,或许某人性别不太吻合……。

天上君香则同样卷起衣袖,绑上束带站在厨房工作。

打鸟就坐在庭院的石灯笼上,透过开启的纸门欣赏厨房里的表演。

六合庵的老板娘仿佛是这场音乐飨宴的指挥者,星期五和堪与郎则是双主奏,其余无数的小乐器亦配合的天衣无缝。

八角和其他无所事事的人就坐在小亭下,同样望着厨房内辛劳的人们。

两边宛如不同的世界。

灶头的火焰、挥舞在厨房里的汗水,组成了一幅闪耀着亮眼光芒的画面。

工作的众人偶有视线的交会,其中相互信任与敬佩的感觉足以感染其他人。

甚至说某些人交会的视线有些暧昧。

阿局偶尔在厨房忙不过来时,出手帮忙;

有时又会走在各个和室中,问候每一个客人;

又有时会探头看一下新到的客人,在匆忙地布置和室与拟定菜单。

阿局和星期五间的会心笑容一闪而逝,但还是清楚地映在庭院的众废人眼里。

蒂令亚偷眼瞄了八角一下,她的神情也仅止于蛮不在乎,还带了些冷漠。

前任圣骑士略带怀疑问:“看到这样的画面,你没有什么感觉吗,八角。”

愣了好一会儿,被问到的人才回问:“什么感觉?”

那双疑惑的眼有些清澈,让蒂令亚不由得为自己的坏心眼感到羞愧。

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要挑拨你跟星期五的感情。”

“星期五?”

似有会意的将视线移到自己的丈夫身上,八角稍微了解刚刚蒂令亚的问题。

略微沉吟:“也是,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

听似浅白的一句话,实际上包含了多少妇人的怨怼,但她却一笑置之:“没差。”

“没差!”

蒂令亚为这样的回答颇感意外。

自十七岁到八十九岁间,她所待的宫廷中,不论任何地位的爵士、公侯,甚至国王的内室里,1出现这样的场景,失宠的一方总少不了诅咒,乃至于更激烈的手段。

八角却只回了一句‘没差’。

通常这样的回答只是隐藏了更大的阴谋,但像她这样的乡下人应该没有如此的心机。

是他们比较开放呢,还是……

“彩虹汽水的影响吗?”

“彩虹汽水?我没喝过那种东西所以我不知道。其实那种东西根本不适合女人喝。不过也可以说因为星期五喝过,我才觉得没差。这也算是有关联吧。”

颇有学问的一段话吸引其他小女人们的注意和倾听。

八角伸伸懒腰,才继续说:“彩虹汽水的继承者们除了自己的喜好外,对其他事情可说近乎冷酷。

星期五和阿局不过是在厨房中才有了契合点,远远比不上我和星期五在……各方面的事情……”

语带保留的口吻让蒂令亚这个在宫廷度过大半辈子的女人期待着交谈,探索她所未知的世界──普通人的爱情。

当然对当事人而言,这爱情可能很不普通。

“你不会嫉妒吗?”

嘟着嘴想了好段时间,八角才露出小女孩般的淘气表情。

“还是会啦。任何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有外遇吧,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出轨。所以……”

“所以?”

“所以我才死盯着星期五,注意他们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不过……”

“不过?”

“不过星期五那臭小子在那方面像木头一样。不是说他硬的像木头哦,而是指他的脑袋跟木头一样。

每一回皆如此,都要明示暗示个老半天,他仍是无动于衷。唯有我提出主动,才会有反应。

这就让我想起当初追求他的那段时光,假如不是我死赖活缠,那换得这十多年的夫妻缘。”

露骨的表白让唯一的听众老脸通红,八角却是继续说着:“当你够了解彩虹汽水继承者们的特性时,你会发觉到他们的流浪性格根本是摆脱不掉的。

他们酷嗜孤独、享受寂寞,只愿意将生命精神放纵在自己的兴趣中,吝惜花费一丝丝精力在其他事物上。我和星期五能够在一起,一方面是我看得破,另一方面是我脸皮厚。”

“不解。”

俏皮的神情看着别人,八角就像是满足于炫耀自己的幸福。

“我能够理解他热爱炉火的炽热远超过我火热的爱情;

他握着冰冷的锅铲比抱着我温热的肉体更容易高潮;

他不可能不流浪绝了我生孩子的欲望;

还有就是他们可以没有我,但我不能没有他。”

“爱得这么歹命。”

“没这样做,根本不可能和那群任性家伙结合。”

“打鸟呢?”

被提起的男人仍是坐在石灯笼上,呆滞的目光可以让人确定他应该神游到某处了。

而被提起,当然是因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怎么孤独。

“他。他的恋情就像闪光,短暂又无法持久。与其说他是为爱而爱,不如说他是因为每一回的爱情总有不同的滋味,而去尝鲜的。”

“真是糟糕透顶的男人呀。”

“普通啦。”

面对蒂令亚的感叹,八角只是浅笑而不予置评。

“那和气跟三二呢?”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好比海葵和小丑鱼、鹳鸟和大水牛、杨过跟小龙女……”

“等一下,最后那个比喻到底是?”

“你不要管啦。总之那两个人是一种很特殊的共生关系,而且几乎可以说是三二缠着和气的。

因为不这么做,三二根本是无法生存,或者说生活没那么有滋味。”

“是吗,真难想象。”

“所以说假如想要爱上他们……”

八角欲言又止的神态抓住其他小女人的注意。

“你就必须忍受他们最爱的,永远不可能是你。”

“这倒是很精辟的见解。”

蒂令亚刻意加强八角的结论,主要是希望已十七八岁的公主能听进耳里。

不过从那副和过往没啥两样的表情,那辛王族最后的守护者也无言以对。

过午时分,客人潮渐退,厨房的忙碌也告一段落。

只剩下女将们来来回回收拾着每一间和室。

星期五才刚毛遂自荐,为有工作的、没工作的人们准备午餐,门口就传来嘈杂的喧闹声,甚至有砸东西的声响。

跌跌撞撞的闯进厨房,小学徒大声呼喊:“救命呀,有人闹店。”

“嗨~,知道了。”

有些酒意的阿局像是要去观光般,带着厨房的人摇摇摆摆,散步到大门口。

来到玄关时,已能看到庭院中倒了一票人。

部分是闯进来闹事的,部分是六合庵的食客。

两边对峙的僵局尚未化解。

“哇~,真是糟糕的画面。”

穿上木屐,阿局顶着红咚咚的脸蛋步下石板路。

只见人数稍占优势的对手朝着年轻老板娘叫喊:“想在筑前生存,居然不理会鬼谷家。数次要求你们缴出赋税也落得不理不睬。想死还是想活,说清楚来。”

摆脱温和的态度,阿局撩起下摆,只脚踏上庭石强硬地说:“在乱世生存,自然有我们的生存之道。向客人以外的人事物屈服,不是我店里的规矩。”

“什么!”

带头滋事的男子生气地上前,在愤怒中招呼数名手下来到人群的最前。

“看着好了,这几位先生可是我从西方重金聘请来的魔法师。管你有多厉害的帮手,都不放在他们的眼里。”

话才说完,星期五就不耐烦地煽煽手,转身离开。

“真是的,你们挑错日子了。”

拍拍某人的肩,只简单说着:“打鸟,假如你们想吃午餐的话,你知道的啦。”

片刻,庭院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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