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下过一场雪,积雪不厚,几天时间,就融化得七七八八,山野田间,这一团那一簇是没化净的雪迹,零零散散像潦草的画卷。
许凝为了不留下脚印,尽量挑选没有雪迹的地方落脚,一路脚步不停,如鱼入水般扎进后山。
后山虽然被神火笼罩,但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月,树底下十分昏暗,依仗对地形的熟悉,许凝找到一条蜿蜒小道,一路直冲进山林最茂密的几座山头。
妖群紧跟在后面,并没有拉开多大距离,并且小镇里的妖兽大部分都追出来了,数量比之前翻了一倍不止。
妖群进山后就四散开去,如同一个撒开的罗网,看架势,定要将许凝找出并碎尸万段。
……
某座山头上,许凝扶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脊背疼痛欲裂,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皮开肉绽的。
如今情形,肯定没机会绕回小镇了,就算对地形再怎么熟悉,以目前的伤势和将要耗尽的体力,绝不可能绕出妖群的包围网,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一个隐蔽之处先躲起来
隐蔽之处许凝倒是早有选择,否则也不会如此莽撞的冲进后山,但那里地势险要,路途较远,也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能不能支撑得住。
不管了,拼一把。
回头已是绝境,往前才有希望。
许凝将长弓随手扔在草丛里,弓箭已经用完,背着只是累赘。
回首看去,几片山林接连震动,那只高过大树的巨猿在茂密的树冠里露出脑袋,所过之处栖鸟惊飞野兽奔逃。许凝猜想虎妖赤骨大概和巨猿待在一起,起身往相反的方向下山。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在山林里穿行的许凝隐约听到溪水声,大步狂奔的少年非但没有减速,反而高高跃起,猛地扎进溪水中。
从溪水中爬出,身上的血腥味淡薄了很多,在岸边挤干衣服里的积水,顺着溪水往下游逃窜。
到了下游,小溪几乎是挂在悬崖上的瀑布,身形矫健的少年沿着溪水里突出的石头一路蹦跳,险要处就抓着山石间的藤蔓滑下,如山雀扑腾起落,没多大功夫就下了山头。
这几座山头的小溪都汇入到一条更大的河流——桃溪。
一路蹦跳到桃溪边,身上平添了十几处划痕,衣衫更是被划破得不成样子,顾不得身上疼痛,许凝沿着桃溪一路往上,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一个两座山头交接的河谷。
这里已经趋近小镇边缘,地方偏僻。平缓的山坡一览无余,荒草茂盛但是矮小,看起来根本没有藏身之处,许凝凭着记忆地走上山坡,翻开茂盛的茅草,钻进一处废弃的老瓷窑。
这是许凝爷爷那辈留下的烧瓷窑,废弃了几十年,早就被野草覆盖,与山坡融为一体,不走近根本看不出有砖石的痕迹。
瓷窑里面大概是半丈见方的空间,许凝藏身进去后,用藤蔓草叶盖住狭窄洞口,看上去十分隐秘。
确定妖群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许凝解开衣衫,脊背已经血肉淋漓,胳膊粗的一条血痕还有大片淤青,全都拜那根房梁所赐。眼下没机会出去寻找草药,许凝将内衫丝成条,将伤口简单包扎。
此番下来,许凝已经累到虚脱,瘫靠在墙壁上歇息,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昏睡过去。
……
恍惚间,天空中的血月好似晃动一下,树影张牙舞爪的爬上河面,乌鸦扑腾飞去。
老窑洞里昏暗无光,隐隐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像是蛇腹的鳞片摩擦地面。
昏睡许久的许凝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间,看见窑洞的角落里拱起一个土包,不断有湿润的新土被推出来。
突然,一股子由内而外的寒意蔓延全身,许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几乎是跳了起来,手里横刀瞬息间出窍。
也就是这个时候,土包里激射出两条颜色鲜红的异蛇,拇指粗细,蛇身很长,直扑许凝面门而来。
唰~
许凝眼疾手快,横刀飞快划过,砍断一条,将另一条钉入砖墙。
被砍断蛇头的蛇身,喷涌出粘稠的黑色血液,掉在地上的蛇头蠕动着爬回土包。
“这是什么鬼东西?”
许凝大惊失色,丝毫不敢懈怠,举起横刀对着被钉进墙壁的蛇头一阵猛劈,粘稠的黑色血液四溅。
被断了蛇头的两条蛇身胡乱飞舞一阵,就要缩回土包里,许凝用刀尖挑中其中一条,猛地向外拉拽。
“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给我出来。”
这一拉,竟从土包里拉出一张发黑扭曲但能看出是人的脸庞,那脸庞后面,连接着一只木桶大小的蟾蜍,而两条颜色鲜红的小蛇,赫然是蟾蜍吐出的舌头。
“邪祟!”
当许凝辨认出这诡异东西的同时,面对天敌的恐惧油然而生,几乎是无师自通般,熟捻于心的九极雷罚拳法真意自行运转,灌注于三尺横刀之上。
一刀劈下。
蕴含着九极雷罚的拳意,夹杂着噼里啪啦作响的雷电,势不可挡的砍在人面蟾蜍的人脸上。
人脸被一劈两半,却依然粘连在蟾蜍身上。邪祟虽然不通灵性,但也是实物,也有兽性,也知疼痛害怕死亡,似乎是知道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人脸蟾蜍连忙吐出一条完整的鲜红小蛇,转头钻进土包。
许凝一刀将小蛇劈做两半,赶上前去一脚将土包踢开,显露出一个幽深狭窄的洞道。
人脸蟾蜍已经逃之夭夭。
呼……还好!
许凝重重吐出一口气,心中庆幸,还好睡得不深,还好只是一只弱小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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