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升看了卢淬泉一眼,皱眉出了一口气:“错不在那陈言云。”
杜谨听了,有些惊异,单手托腮想道:回忆这么明了,还能有假?无非一个书生想借朝廷手段攀得官职。难不成要为了身外事死守这县令的一官半职?光宗耀祖难道不该放在首位?
卢淬泉的面容阴晴不定,朱唇微启,却又不知该说哪般言语。
言云,这究竟是何意?十余年,这牵起的线头不见尾端,草蛇灰线难寻难觅,究竟何处算结?
“娘娘,借你宝桌一用?”
“仙师自便。”
卢淬泉虽极力压制,但语气仍有些失常,急促之感溢于言表。
李云升点点头,从袖里取出三张黄纸,咬破指尖蘸血,一点一画便成三张符箓。
符箓成符落下,轻贴桌面,却忽如千斤重物般“沉入”桌里,让原本宝蓝色的“水面”瞬间染上一层墨黑,如墨笔入清池般层层晕染开,不言间,竟是传出一种摄人心魄之感,让人难以克制的遍体生寒。
“窥世之术,自古传于帝王家,你这又是何处学得?”卢淬泉面露惊异之色,难以遮掩。
卢淬泉彻底想不明白了,若真如书上所载,那这老道的来头已经大破天去了!帝王家?还是那诸子百家?!
“帝王家?老头还是个皇种??那我岂不是!”杜谨眼睛都放光了,似有金锭银两在眸子里骨骨打转。
咚!
只见天外飞来一记栗暴,不偏不倚的敲在那杜谨的头顶上,痛彻心扉,恍如挨了一道天雷。
李云升甩甩他那又能招天雷又能砸栗暴的右手,对二人平静道:“把里面的水抹在双眼,自然拨云见日。”
杜谨强忍着头痛,勉强向李云升翻了个完整的白眼,学着卢淬泉将著桌里的“水”涂在左右眼。
刹那间,凉水如冰雪拂面,结起一层寒霜,让杜谨眼眸一阵刺痛。
“陛下,此番做法,是否能略做改动,以正体型而不伤内外?若真一刀切下,怕是震动不小。”
“无妨,上下敲打,本就是我所想达到的。”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朝堂,漆红大柱顶梁而立,威严肃穆,龙椅之上,一位身披五爪金龙袍的帝王单手托腮而坐,双目轻闭。
一位蟒纹红袍的大臣手持玉笏,如孤松般立于众臣子之间,眼神坚毅,额角微微湿润,汗滴虽凝却将落未落。
堂内静可闻针。
王微微睁眼,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刹时间,有股无形的重压如山岳般骤然压制在中臣子的几倍上,体力不支者,即刻便俯身贴地,甚至咳出一口老血来。
而那位站着的红袍大臣更是双脚陷入地面,留下两个深深的印子,耳鼻咽喉俱是鲜血喷涌,融入衣衫的蛇纹中。
但他似乎没有退意。
“陛下!”他额上的青筋暴起,紧攥玉笏,带着必死的决心上奏道:“连年战火,大金上下已经难觅安稳,而当下又值南魏崛起,北骊觊觎,若再变动上下,则必动乱四起,国祚断续难言!”
人人自危,当下更是如闻炸雷,如处衙门堂审却被不明不白的抛了一支斩字签。
依那位王的个性,在场众人恐怕下场都不会太好。
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倒是忧国。”
“退朝吧,朕再思量。”
这一刻,恍若瞬间,又恍若万年。
那个死谏的大臣在原地愣愣出神,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还有话说?”
那位皇帝眼中的琉璃渐渐褪去,留下一层金黄,略带不悦的看向座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袍大臣深深作了一揖,离了朝堂。
大金的皇帝侧过头,看向那角落的阴影,“钦天监?”
话音方落,一道消瘦的人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手持一个细长的木匣,隐隐有微光在其上流动。
“陛下,新五岳的选址定下了。”
“要能落成此事,则大金国祚必然顺延百年,亨通绵远。”
皇帝接来那木盒,稍稍用力,便让那盒身化作一掌齑粉,泛黄的纸卷浮于半空,在他面缓缓展开。
五岳如弈子,天下如棋盘,揽沧海而入我怀;
五点落,万象生,铸高台而合内外。
心念一动,纸卷上便升起点点火苗,最终化作飞灰殆尽。
猛然!那琉璃色彩的双眸圆睁如满月,似是凝望向遥在千万里外的杜谨一众!
“高人高见?”
那一瞬,如霹雳落颅顶,激起阵阵刺痛焦麻。身有神格的卢淬泉只是微微头痛,但一介凡人杜谨却遭了老罪,差点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这时,他忽觉身后有人搀扶,堪堪稳住身形后脑袋也清明了几分。
似于江心投石激浪,而后又被清风抚平,重归宁静深邃。
“敢窥帝王秘,仙师的腰板实属硬过天了。”
听闻卢淬泉的带刺语调,李云升呵呵笑道:“不该问别问。”
卢淬泉沉寂下去。
杜谨的眼前片片迷雾,看不清远方,方才的那座宫殿似乎仍在,但一定神,却又只是氤氲雾气。
空闻卢淬泉与李云升的对话却不见其人,让杜谨感到阵阵虚渺。
“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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