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依然一层里衣披件纱裙安静蹲在那里，双手托腮，一动不动。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脸颊和额头泛起一层病态的红。
高水朝期间前来探望一次，但苏小小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看着双目无神的周循。
苏小小强撑着睁开眼，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周循，我知道你很伤心很伤心，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赶快振作起来啊，不然我爹见到你这副模样，肯定不让我跟着你了。我没有骗你哦，这次是我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我什么都不懂，对不起啊。我娘教我要贴心，要给别人安慰。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能你觉得我是坏女孩吧，明明没有理由，却整天胡搅蛮缠地追着你不放。不过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
天空一直灰蒙蒙的，早就没了光亮，此时又是一阵细雨渐起，地面不停溅起一层白色细小茸毛。
整片碑林在细雨笼罩下，似在演奏一出悲情话剧，淅淅沥沥缠绵不绝。
远处一道尖锐鸟鸣，轰然炸响，那是一种猛禽在向天地放声。
周循被那声鸟鸣惊醒，愣神之际瞥见倒地蜷缩的苏小小，“苏小小！”
他随意地套上青衫，快步走近蹲下，伸手探了探鼻息，好在虚惊一场。
看了看空旷幽静的四周，身后又是阴森墓地，他没有多想，直接将苏小小拦腰抱起头也不回地走进朦胧雨幕中，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片墓地一样。
苏小小迷迷糊糊感到一股温暖，就像晴朗冬日的阳光那样，干净，纯粹。
淋了两场雨，身上寒意驱使着她向那股温暖靠近。
周循低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的苏小小。
他走了很久，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周循尝试呼唤苏小小但是没有效果。
他就只能静静看着发丝湿透，脸颊晕红的苏小小。
白净脖颈，五官除了眼睛之外都很小巧，并没有太过惊艳，但拼凑到一起，就有些难以形容的美。
周循忽然想起她笑的时候，有时候他觉得苏小小就是个得道妖怪，否则怎么会好看到这种地步。
苏小小娇躯突然开始微微发颤，细细呢喃，“不要走……求求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她的纤细手指紧紧抓住周循衣衫。
周循轻声安慰，“我不会走的。放心，我会陪着你。不要怕，有我在呢。”
苏小小好像听见一般，哼出细小鼻音，娇憨可爱，“……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然后苏小小身躯不再颤抖，将头埋进周循胸膛，一头秀丽长发随意披在周循衣袖上。
周循兀的生出一股错觉，他好像在很多年以前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几经转折，周循终于还是找到了回去的路。
不过当他走近刘高兴太师公的院落，却见刘高兴正与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对峙，他有些踌躇不前，直到刘高兴看见他向他招手。
“周大哥！快过来，这些坏人要抢走笑笑！”
周循小鸡啄米般点头，快走来到刘高兴身边。
周循这才看清那伙人，为首一人面容清秀，折扇轻摇，一番逍遥自在的模样，他后面还站着三个腰窄肩宽的壮汉，凶神恶煞。
为首那人嗤笑一声，“喂喂！小屁孩，什么叫抢，能成为玄王大人的侍妾享受无尽荣华是多少女子的梦想！你口中的笑笑能被选中那可是三生有幸，你还不快快将尊贵的陈笑笑姑娘放出来！！”
刘高兴怒目而视，“什么玄王大人，就是个强抢民女无法无天的老头子！不知羞！”
为首那人被呛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指着他，牙齿打颤，“你……你……你敢辱骂玄王大人，给我打！”
他手臂猛然挥下，背过身去。
这几个壮汉都是实打实的二品宗师，又都是修的杀戮道，血腥场景眼不见心不烦。
他石松本来享受着新买来的小妾，哪知手下办事不利，竟需要他来善后，如今正窝着一肚子火气，心想待此事善了一定要对着那个美妾狠狠多冲击几下。
周循怀抱苏小小径直向前，停在壮汉与刘高兴之间，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刘高兴正是热血年纪，又见识过周循之前大发神威，直接跳起来挥舞拳头加油鼓励，“周大哥！把他们通通打倒！”
石松有些不耐烦，怒喝道，“快动手！别废话！”
其中一个壮汉却转过身，“大人，这小子抱着的女人比屋里那个漂亮多嘞！”
石松闻言转身，眯着眼瞧去。
“呦！还真是，刚才都没注意到。喂！小子，你是来进贡的？好小子，有眼光。来，让我仔细瞧瞧。”
石松说着便向周循走去。
周循当下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三个壮汉看上去都很能打，眼前这个拿扇子的肯定也是个大人物，他周循抱着个人不说，还没样趁手兵器，怎么打？
他有些后悔当时把那柄看上去就很厉害的古剑扔在墓地了，拿出来吓吓人也行啊。
石松一脸得意越来越近。
天高云淡之处，一道淡蓝色身影急速飞掠。
周循已经退无可退。
石松伸出手臂，眼神炙热看着熟睡的苏小小。
天地之间一阵香风掠过，周循闭眼再睁眼之时。
石松神色惊恐一动不动，手臂伸直僵在那里。
三个壮汉率光倒地，其次石松也缓缓倒了下去，他们眼神中藏着不甘和迷茫，或许直到死前那一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周循视线越过地面尸体，一直向前。
女子身材高挑一袭白衣，她迎上周循的视线，清冷眼波中终于泛起一丝柔情。
这一刻，天地之间，他们互相遥望，没有言语，安安静静。
只有她知道，这一眼，迟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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