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叶素又把青河拽回了车里,他们开着车在高架路上无所事事地兜风玩。
其实倒也不能说是无所事事,只是车子也确实没有一个方向,它随着路的延展和分叉而随机地选择着方向。叶素明显是在借此发泄,青河没什么可以说的或者是安慰她的,只能坐在副驾任凭叶素随便开。
青河也终于算是有个机会彻底放松,这让他甚至隐隐地有些期待起远方的学校。
“就这里吧。”在青河没注意到时候,叶素已经把车开进了一个停车场。
这儿是个游乐园。
“游乐园吗?”青河笑笑,“你要来这里玩?”
“当然。”叶素的西装和这里的气氛完全不搭,她看起来更像是要找茬的,青河完全无法想象她要怎么穿着小西服和短裙在游乐园玩。
但是叶素已经都把票拿过来了。
“就这样进去?你不要换身衣服什么的?”青河被叶素往游乐园里面拉,就像那些一大清早被女朋友从睡梦中拽起来出去玩的男生一样,不大情愿又毫无脾气。
叶素皱着眉头说:“我没有别的衣服可换,而且这只是临时决定。”
“临时决定要来游乐场?”
“不开心当然要来游乐场啊!”叶素看见了靶场,肉眼可见的兴奋了,“去试试那个!”
这其实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打气球的玩具枪靶场罢了,一看就是小本经营挣点薄利的那种。十来把塑料步枪一字排开,对着三米开外的一墙彩色气球。几个小男孩抱着和自己一般高的玩具枪,有模有样的瞄准,放枪,然后脱靶。
叶素挂着一抹奸笑,搓着手对老板说:“我也要试试。”
“行啊,十块钱十五发,你自己选把枪。”开摊的老板眼睛细小,手里脖子上挂着收款的二维码,坐在躺椅上一边晃,一边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很是自在——不过也就这一会儿了。
“好嘞!我打二十的行不?”叶素已经选好了一把枪,在看枪口有没有校准。
可惜老板没看见,不知他是不是在假寐,或是只是眼睛太小:“行!三十发子弹。”
叶素扫了二十块钱,把步枪抵在肩头开始打靶。
气球接二连三的开始爆裂。
第一声爆炸声传来时,老板的表情还是一片祥和,眼皮依旧耷拉着,似睡非睡;当第五声爆炸声响起,他手头的扇子就停了;当气球炸到第十个,他的躺椅也不再晃动;第十五声气球炸裂后,清河就能很明显地看到他的眼睛了——他眼睛原来也不算不小的;第二十声响起,老板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对叶素说:“小姑娘,咱打了二十个了,你再打,我也没更大的奖给你了啊。”
“是吗?最多就二十个?”叶素耸耸肩,虽然她肯定不是冲着奖励去的,但是还是很顺从的地放下了枪。
“肯定的啊,咱就是个小摊而已。”老板讪讪地笑着,“这样,我给你退十块钱,奖励你该拿还拿,行不?”
“那就这样吧。”叶素兴高采烈地抱走了老板从货架最高处上拿下来的大鲨鱼玩偶,这个玩偶恐怕得有一米多长。叶素抱着,整个膝盖以上都被挡在其后。
“好大!”青河也不得不感叹到,“我抱着吧。”
“不给!”叶素就是要自己抱着。
只是当她需要开卡丁车时,她就还是得把大鲨鱼塞给青河,毕竟它实在是塞不进卡丁车狭小的座椅里。
于是乎,青河就得抱着一只立起来能到他腰部的大鲨鱼看叶素开卡丁车跑圈。叶素开的相当好,走线和刹车点几乎都是顶级的,因此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等到她开完了时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教练还问她是不是青训队的。、
叶素笑笑,说自己只是爱好者而已,早就过了练青训的年龄。
教练只得遗憾的摇摇头,说:“确实,这个年纪练青训是太晚了一些。”
叶素之后抱着鲨鱼对青河吐槽道:“说的我好像已经年纪多大了似的。”
不是你都有驾照了起码得十八了吧,卡丁车青训都是些十岁出头甚至不到的小屁孩你年纪肯定严重超标啊!青河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在心里暗语,只是这话嘴上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算了,我们去坐坐那个吧!”叶素愤慨地把吸管插进奶茶里,和青河往摩天轮走去。
摩天轮是这个游乐园里的标志性游乐项目了,上百米的直径成为本地的城市之眼性质的地标。不过因为是新建的,所以青河尚未坐过。
他们两个人因为是最后上的,而后面又刚好是一群结伴而来的女生,所以幸运地独占了一个吊舱。摩天轮在轻微的电流蜂鸣声加快了转速,把他们的吊舱往高处提起。
远处CBD的高楼围着的湖泊随着吊舱的升高而从地平线下跃出,水面上细碎的光像是太阳被打碎后搅在了湖里。吊舱里配有小望远镜,可以让游客使用,叶素在望远镜后大呼小叫,对每一件看到的事物都兴奋无比。
“你也来看!是我们住的那家酒店欸!”叶素指着远处,把望远镜让给青河看,“好高啊!”
此时吊舱升到了最高点,开始缓缓下降。
青河并没有找到那家酒店,不过叶素指的方向他确信是没错的。
“你不太兴奋啊。”叶素终于坐了下来,像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一杯奶茶一样喝了起来。
“还行吧,真的好高啊。”青河望向远处,城市最繁华的一条路从游乐园外伸向CBD,像这座城市的一条经络,“不过也没必要大呼小叫的吧?第一次坐吗?”
“当然不是,但是每次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嘛。哪怕是坐过许多次的摩天轮,今天的感觉肯定和昨天不一样,明天又会和今天不一样。”叶素像是某个古希腊哲学家一样说,“每天都是独特的,不可复制的,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青河点点头,实际上他不太能想象到叶素的每一天。从感觉上来说,他对日常的感受已经有些薄弱了。似乎是那一天起,他就被他们从平凡的日常中剥离了出来,投入到了很难被称为“平凡的日常”的另一种生活中。远处的那条大路仿佛与他无关了,他要走的是一条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幽深小径,旁人根本无从察觉,就像老天师院子里的小路一样。
这样的生活,怎么会重复呢?
“从很久之前起,我就有一个想法,想要和普通人一样……”就像专门为了迎合青河的想法一样,叶素突然说,“上学、工作、交友、生活。过去很多年,我跟着师傅和异鬼战斗,这种战斗是无止境的。”
战斗,说实在的,青河完全没准备好,从那天晚上的经历中就能看出来。他之前最大的理想只是考上一个好大学进一家好公司,坐在远处那片被称为CBD的由钢筋混凝土与玻璃幕墙组成的所谓“精英聚集地”里的某间办公室里——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有一个小格子罢了——但这也很不错啦。青河没有这样那样的野心,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他没有太大的动力去突破自己的极限——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即便突破了又能怎样呢?他不觉得由此所能获得的收益和付出成正比。
“所以我其实很想逃离这种生活的,你知道的,人总是执着地渴望一些明明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叶素所说的话非常点到即止,总是恰到好处地揭露一点点内心但又把大部分藏得很深,青河能感觉的出来。
摩天轮的吊舱接近了地面。
从摩天轮下来,他们又去坐了过山车。总之是一切都随着叶素的性子,把游乐园的设施玩了大半,直到亮起灯来。青河倒并不觉得太累,叶素是个很好的玩伴,即便是有些强势地带着青河这儿跑那儿跑,也会很好地照顾到青河的感受,让他不会有什么难受的感觉。所以青河其实还蛮开心的。也因此,回去的路上就不像来的时候那样,有些压抑。叶素和青河讲起了她以前和江获麟去游乐园的趣事,说他在过山车上依旧一副面瘫的样子,结果下来对着垃圾桶吐了好长时间,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反差感故事。
回到小区,江获麟和博托两个人站在小区门口的电线杆下抽着烟,像是在堵欠钱不还的老赖似的。看见叶素的车后,博托招招手,让她把车停在他们前面。
“下来。”他说。
“你们跑哪里去了?”江获麟对下车的两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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