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留蜻便被一旁的玉腰推醒。她迷茫的从被窝里爬出来,

时值寅时,天未亮

这与她往日在掖庭被打醒的时间别无二致

她本应习惯这样的时间,却因一夜无眠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却看玉腰早已麻利的穿戴好了裙装

“别磨蹭了,一会我们要先去侍候纸砚,未到卯时公主和那太傅老头可就到了,有的忙活呢!”

留蜻有点茫然的搓了搓眼睛也开始换起了衣裙。

她的裙子早不是来时朝见那件看不清颜色的纱罗。

而是昨日她摸过的那件绣着浅浅碧草的缎面裙裾。

那是留蜻许久未上身过的娇嫩颜色,偶然一穿,不觉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彷徨。

她从前便不大会梳头,她娘走得早也无人教

所幸掖庭并不是一个讲究穿戴的地方

她年纪小小,纵使每日的头发似鸟窝一般乱糟糟,也没有人去说什么。

却是急得玉腰直跳脚,嘴里忍不住咒骂

“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你怎么这般不修边幅!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玉腰本是家中闺秀

过去自有仆从照料。

如今入宫为侍女,自己穿戴本不算十分熟练,却也急匆匆地替留蜻缠带上。

勉勉强强挽了个髻,顺手斜插一支珍珠钗头。

便火急火燎的拉着留蜻出门与点萤前去国子监。

因着留蜻磨蹭的缘故,天已微见鱼白

其他几人早已早早到了国子监。

留蜻一眼便瞧见了正低头研墨的螽斯。似是注意到留蜻的眼神,玉腰轻轻扶上留蜻的肩小声耳语

“那是钟太宰的女儿,脾气傲着呢”

玉腰不住小小的做起了鬼脸

“像她父亲一样难搞,打仗批个军费粮草墨迹得很!”

“亏我父兄战场英勇,不然多少次要被自己人使绊子困住”说到此玉腰已是满脸不快。

却见点萤一掌拍在了玉腰的后脑

温柔端和的笑意快要撑不住了

玉腰吐了吐舌头,随即拉着留蜻开始去翻找公主今日用的课业。

五个人上上下下忙作一团,方才料理妥当

却见那白胡子太傅不偏不倚,踩着点进了人,悠哉悠哉的坐上了扶椅。

拿起了茶品了一品,不一时忽地将茶杯重重掷于岸上,厉声道“永安公主呢?”

无人回应,留蜻亦不知如何作答,却能隐隐感觉到玉腰握着她的手在出汗发抖。

她愣愣的看着那脸色已然不善的老头,却在这时老头也注意到了她。良久才到“你是新来的公主伴读?”

留蜻讷讷的点了点头

老太傅端凝一番似是在思索,良久方才缓声道

“你叫留青?”

留蜻不知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太傅会知道她的名字,多少有些惊讶。

“很多文人认为文人的品格清誉是世间最重之物,头可断血可流风骨不能丢。说这样珍重名节的人才配得名流青史”

老太傅干枯的手轻轻撇去了茶碗中的浮沫,许是室内光线昏黄,他的眼显得微微混沌。

“只是爱说这些话的人大多仕途不长,有的甚至命也不长。”

抿了一口杯中的茶,不觉皱眉

茶叶放的有些多了,苦了

老太傅冷冷的扫了一眼五个女孩,漠然一笑。重新将那茶盏放在桌案上。

“既然公主还未来,不如我先出个题目考考你们几个。”

“你们几个作为公主的伴读,未来的女官想来是已经听闻皇后与陛下近些时日有意启动新策之事吧”

留蜻赫然间只觉腕上一痛,她看向一旁的玉腰。却是小小的脸颊气红了一片,一双剑眉似要斜飞出去

“你们几个怎么看”

似是终于得到开口的机会,却见玉腰已然迫不及待向前躬身行礼

“学生认为新策不好!”

留蜻不觉愣住,新策乃是陛下和皇后有意着手钦定。在我朝将会开创一种全新的科考制度,武科举。

类似于文科举,将武官的选拔不再局限于世家门阀的世袭,而是面向整个祯朝考试选拔。从此寒门子弟也有通过武科举入朝为官成为武将的机会。

这一新策虽然还没有明确立案,却也几乎是得到了陛下和皇后的默许。玉腰志在成为女官,居然会公然反对推动新策。

却见螽斯冷冷站出身来鞠躬行礼

“老师,学生也认为新策不易推行”

却遭到玉腰恶狠狠的白眼瞪过去

“学人精要卖聪明也该等些时间,如此火急火燎,当真吃相难看!”

螽斯却是不看她

“谁说我要学你。”

玉腰沉不住气正要跳脚,却被身后的点萤死死摁住。

老太傅脸上笑意渐深,似乎根本没心思理会这几个叽喳争吵的黄毛丫头,不住喝茶。

“好,那你们便讲讲你们各自不支持新策的理由吧。”

玉腰负气,狠狠喘了口气稳定情绪。

“我乃武将世家出身,自然从小知晓我哥哥是怎么被我父亲严训成材。父亲将毕生心血经验尽授予哥哥,岂是外面的乡野村夫可比。”

玉腰不悦的瞪向螽斯

“我们韦家追随先祖开国,立下赫赫战功数不尽数。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一功一绩都是拿鲜血和命换来的。怎会像某些文官那样张张嘴皮子活的那么轻松!”

玉腰说着,声音却隐隐带了些颤音

“如今这些为国效力的忠贞之士,建功立业的机会要让给那些不知道从哪个山坳坳里冒出来的莽夫!实在不公!”

螽斯面无表情语气讥讽

“自称自己是忠贞之士,为国效力。倒底还不是为着自己的利益。”

她全然无视玉腰的愤怒,平静道

“学生认为此刻就不应该打仗”

见太傅并未有阻拦之意,螽斯便继续说了下去。

“祯朝的财政并不如玉腰所见那般乐观。南方近几年水患不断,不少良田在洪涝中冲毁。”

螽斯冷冷看向玉腰

“不少世家趁乱以极低的价格逼迫收购百姓良田。百姓被重重盘剥下根本无力赋税!简直是不给人生路!”

“国家不是没有想过从根本解决问题,白花花的银子批下去治理水患,救济振灾,最后零零散散连个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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