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是怒上心头,螽斯的表情也不再冷漠自持,声音不觉高昂尖锐。

“既然北面部落零散上不成气候!何苦偏要此时扩充武将军队劳民伤财!”

玉腰再顾不得什么礼仪,怒极直言

“你也知道此刻北方部落零散!这便是北上进军的最佳时机!你可知那大夏何等难缠,若给他机会收拢各部落一举南下,是何等大的隐患!户部却偏在这节骨眼屡屡刁难!克扣军费粮草!实在是短视得恨!”

“没钱我上哪给你变钱去!我是你家许愿池里的蛤蟆吗!”

“不会变钱干个屁的户部!少侮辱我家的招财金蟾!它有名字!叫进宝!”

明明此二人立场一致,却势如水火。

前还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

现已是完全不拘礼数

恨不得将桌案上的书尽数抄起砸死对方。

可倒底也不过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小女娘的学堂之纷。

不敢想象朝堂之上,她们的父辈的争端是怎般刀光剑影。

那老太傅似是司空见惯,茶也喝完了,便将茶杯随手一放

却是点萤上前,含笑道

“学生支持新法的推行。”

原本吵得天翻地覆的二人一时皆似噎住,愣愣的看着点萤。

“学生认为当下北伐乃以攻代守,若不衬此时北方少数民族政权不稳,多个部落分裂不合北上收拢。未来若他们团结一起,生出南下的念头。

对祯朝必然是重大的威胁

我们需要更多的军事人才北伐才能守护未来的和平。战场刀剑无眼,更应该扩充能人,而非局限于世家。”

玉腰不悦开口

“那些穷乡僻壤来的乡野村夫知道怎么打仗吗?”

留蜻淡淡回答

“总要一试方才知晓,文科举开创之初想来也有颇多这样的争议。单从结果来看确实为国家招揽更充裕的人才。”

听罢,螽斯平静开口

“你如今扩充军事,财政上可谓雪上加霜。我已说过国库空虚,百姓受水患影响,还受某些权贵盘剥,哪里还能收得上钱财”

点萤低头浅笑

“国家并非没有钱财打仗,只是钱财去了他们不该去的地方。若严于律法,反腐严查,叫这些世家门阀将这些年侵吞的钱财如数上缴,国库不就有足够的钱打仗了吗”

“他们怎么肯”螽斯眼神暗了暗

“简直是异想天开”玉腰看着留蜻也摇了摇头

太傅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许多,难辨喜怒

他的目光定定看向留蜻

“你倒是一直不说话,怎么?莫不是没有思绪?”

留蜻微微颔首

“公主作为女儿身继承大统乃是前无古人之举,皇亲世家未见得人人皆对公主有不二忠心,

若能由皇后公主亲自扶持的科举出身的武将,定当对公主忠心不二,誓死追随”

那老太傅轻蔑一笑

“你倒会卖乖,笼络新臣给公主增势。只不过。。。。你们既然把公主视为未来的储君,可公主登基倒底还有些时日。”

“前路漫长,莫要自作聪明引火烧身”

老太傅定定的看着留蜻

“尤其是你”

等了良久公主依然没来,老头手中的教尺已抽打的桌子劈啪作响。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五个女孩皆心中松了口气,推门而入的却是一个头戴冠玉的华服男孩。

他的身量与玉腰相当,想来年岁也最接近,且看玉腰那咬牙切齿的态度便知,此人一定是那个宗亲之子贤王。

那贤王一派恭顺亲热之意,当着点萤的面便提壶给那太傅上茶

“前日太傅沐休前所留的课业我已尽数完成,不知太傅可否一观,帮学生推敲推敲”

那老太傅却垂着眼睛没有看他,微微叹了口气。良久只沉沉的说了句“不急”

随即他赫然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厉声道“衔蝉,自你开始,背一下上次让公主背的六国论”

衔蝉镇静自若,侃侃而背

待背到“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时

老太傅叹气的叫她停下,没在说什么。

半晌,他面色阴沉却最终无可奈何的笑了。

那日公主到最后也没来,说是陪皇上下棋去了

伴读五人也见不到公主,便早早离开了

一路上玉腰的眼睛始终是红红的,却罕见的没有乱嚷乱叫。

点萤的表情倒是从容很多并没有多大意外的神色。

三人回了屋,玉腰终是忍不住了“若公主一直这样下去将来如何继承大统,日后我们如何成为女官”

点萤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坐在了书岸已经开始做起了课业“所以我才说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平日里要谨言慎行呀。公主这事想来有蹊跷,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点萤并不比留蜻玉腰大很多,一言一行却早已不像个孩子。

留蜻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她个子矮,颇有些费力才爬上书岸。饶有兴致的抽出一本书来翻看却霎时愣住,她有些不解的看向点萤

“大祯刑部档案。。。。点萤姐姐看这些做什么”

点萤浅浅一笑,“不过随手抄录的备份罢了。你想啊,以后我们若真要亲政理事,总要先了解过往的案件及各地方官员的侦查处理结果不是?”

她随即笑着摸了摸留蜻的头

“在我看来这是最快了解朝堂的方法”

一番话下来,是只字不提自己怎么小小年纪就有机会抄录这些档案。

对于皇后是否能准许一个孩子这样做,留蜻是将信将疑的。但点萤温柔,对留蜻也大方

“你若感兴趣随时都可以拿来翻看,我正好还缺个可以聊这些的人呢”

留蜻瞬间咽下了所有狐疑,支支吾吾道了谢,忙低头翻看了起来。

不时却听留蜻一声长叹“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法子”

点萤也来了兴致,课业也不做了。忙凑过去“怎样怎样,你看到哪了?”

留蜻扶额“说是先帝登基前曾有一段险象环生的东宫立储之争。彼时竞争的皇子一封暗信被先帝的侍卫拦截下来。却是一页空白,任凭火烤光照都未看出所以然来。却是先帝刚毅果决,泼水于上。立时现出了那竞争的皇子与宫外势力勾结欲图逼宫的文字,先帝便快刀斩乱麻先而杀之”

点萤笑着点点头“此乃无字天书之法,将纸放置于水中浸湿覆盖一张新的纸。以竹签类硬物小心书写。取下上层的纸,待干时则与寻常的纸别无二致,遇水则文字显现。只是整个过程都需极为小心”

留蜻不禁叹到“此技当真高妙,若放寻常紧急时刻是不会想到拿水浸纸的,毕竟纸张脆弱泡水则易被损毁,只会做些无害纸本身的光照火烤来检测。”

一旁的玉腰见她俩谈的兴致勃勃全然已不关心公主今日没来上课之事。叫着闹着跑去点萤身旁撒娇

“你们就聊这些有的没的,以后我们是要堂堂正正做女官的人,何须学这些不入流的阴秽手段”

然而点萤这次没有同她玩笑,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不,这些都是要学要懂的”

她笑了

“术无阴阳,唯使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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