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上下,早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进门处便是一片红毡子,窗边、门檐、屋子四处都挂起了红绸,桌上摆的也尽是各式大红漆器,好不喜庆。

“帐子挂正些,再往这边,这边这边这边……不对,再过来些,那边再高些……好好,别动……”谭萧萧卖力指挥着下人们,忙里忙外。“你们都打起些精神来,明日可是哥哥大喜的日子,办好了都重重有赏!”

“萧萧!”

“爹爹,这下如何!”

谭崧微微抚了抚胡须。“尚好,尚好。你娘不在,多亏了萧萧,要不这等事情我哪里顾得过来。”

“娘亲何时来?”

“我已派人去许州老家接她,算日子今日便能到了。”

谭萧萧开心地蹦起来。“那太好了!哥哥十日前来信说,胜州之事已处置好了,他知道婚期便往回赶,应该今日也该到了。等哥哥回来,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是啊。”

“安蘅应该也会来的罢,她回来都没有给我好好讲北边的事,就回长安了。”

“安蘅又不同你一样,整日闲在家里。”

“谁说我闲了,哥哥大婚的事不都是我在安排么!”谭萧萧撅起小嘴。

“好好好,是爹爹说错话了……她身为太医丞,不,如今此次归来,已经升为太医令了,这太医署诸多事务繁杂,想必齐府也忙着准备婚事,署内的事情自然还需她料理。”

“也是,她若也能来,便最好了!”

南薰殿。

“什么!”皇帝勃然大怒,将信纸揉作一团。“这……这这可否属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回……回陛下,是洛阳军带来的消息,千……千真万确……”裴禁答道。

“此事谭齐两家知道了么?”

“以长安与洛阳的距离……应该,也该知道了……”

谭府。

“报——”

“是哥哥回来了么?”谭萧萧激动地跑出门去。

只见那士兵从马上跌落,踉跄着跑进府,跪倒在谭崧面前,两眼通红。“大……大人……少尹大人他……他……”

“澄远他……他怎么了?”谭崧顿时觉得不妙。

谭萧萧一把将他抓住,使劲儿摇晃起来。“你……你说话,说话呀!哥哥怎么了?”

“萧萧!”谭崧将女儿拉住。“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士兵血泪俱下。“少尹大人他……他接到婚期之信,便……便说要赶回洛阳……就带了一小队人马先行回来,没……没想到……路上……”

“怎么了,快说呀!”谭萧萧哭吼道。

“路……路上遭遇突厥余孽的……埋伏……只有……三四人侥幸逃了出来……少……少尹大人……为了掩护大家……我们后面的人赶到,少尹大人他已经……”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谭萧萧愣在那里。“不可能……哥哥明明才来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萧萧!”谭崧把女儿紧紧抱住。“那……那远儿的尸身……”

“这天杀的突厥!他们……他们将少尹大人的头颅……砍下……”士兵已泣不成声。

谭崧脑袋嗡地一声轰呜,整个人瘫在地上。

“爹爹!”“大人!”

“我……无,无事……咳咳……备马!我要进京面圣!”

齐府。

齐予思轻轻抚着刚刚织好的落霞锦,用它制成香囊定然很好看。

她脚步轻移,注视着青色罗袍良久,指尖顺着金云描纹朱锦襟边划过,这深青色翟衣上面绣的翟鸟栩栩如生。

明日,她便要穿上这件翟衣,嫁给自己的心上人,那个很久以前从孟青垆口中说出的人,如今英勇俊武、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小姐,不好了!谭将军他……”

……

“小姐,小姐!快来人啊!”

齐予思闻讯心尖刺痛,晕过了去。

关于她,关于他,关于他们的……多少次的幻想霎时间随着刺痛碎落满地,再也无法拼凑、找回。

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那日朔州分别,渐渐远去模糊的脸庞,竟是她见他的……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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