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空气中充满了静谧,幽深的巷子里深不见底,路途的尽头是契法协会,玩闹了一天的三人在此分道扬镳。
符允梦有询问过何止芊的意见,想要让对方来自己的家里暂时居住,但是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她想和林平安一直在一起。
最后符允梦只能气鼓鼓地看着何止芊牵着林平安的手消失在黑暗里。
真是没想到,她努力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抢占先机,虽然并不是她理解里的那样就是了。
何止芊牵着林平安,默默无声地走着,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烘培过的奶油面包。
“林平安!”她的首句依旧非常简短。
“说吧。”
“林平安,你对我可真好。”
林平安顿了顿,继续拉着女孩朝道路的尽头走去,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地面的颗粒被摩擦发出的声音:“我对你哪里好了。”
何止芊闻言,把面包的一角塞到嘴里,费力挣脱开林平安的手心,她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道:“你帮助我离开了没有一点温度的家族,还帮我找了个避风港居住,还孜孜不倦地传授我好多好多魔法和实战技巧,嗯……你还不嫌弃我笨!真要论起来,我可以说到明天欸。”
林平安笑了,反驳说:“你靠着自己的毅力找到了前进的方向,用天赋和汗水理解了魔法,还带着我去了冬日庆典,与其说我对你很好,不如谈成是你在努力学会爱自己。”
人生不必对每每苛刻于自己,不需要一味地吹毛求疵,那样轻轻松松地面对未来,不好吗。意外和明天永远是未知数,更要对自己好一点。
在林平安看来,何止芊和符允梦在某些钻牛角尖的方面很相似,在面对错误时永远把自己摆在首位,伤害了别人又伤害了自我。
何止芊嘴里塞着食物,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她激动地跳开,一手指着林平安:“你这是谬论!”
“小笨蛋,你才是谬论。”他打趣道。
“林平安!”
“说吧。”
“林平安,你有学会要怎么爱自己吗?”
林平安闻言,非常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我学不会,所以你不要学我噢。”
很快这条小径就到头了,灯火通明的契法协会如同黑暗里的灯塔,什么时候看见都是那么令人安心向往。
何止芊最近睡觉都不安稳,特别喜欢半夜踢被子,有一次甚至患了感冒,调养生息了数日才好,那几天喝的白粥简直是让她叫苦连天。
无奈之下,林平安只能亲自守着她入睡,安然无恙地进入梦乡后,为其重新盖好被子才离开。
这种感觉很微妙,不像是在教徒弟,更像是在养女儿,不过林平安可不是女儿奴。
至少他明面上是这样说的。
看着酣睡的女孩,睡梦中还不安分地扭转身子,他便不禁想笑。
这么有趣的小女孩,却要在不知不觉中面对敌对商会的暗杀,一想到这里,林平安的面容便冷了下来,身边木桌上放置的水杯,内部的液体暗流涌动。
在卡巴拉村落,他在考核何止芊的时候,出现了不下六名死士企图利用山体滑坡的碎石杀死她,幸好被自己及时发现。
那一次的敌人只是魔法学徒级,很轻松就被林平安抹去了生机。
他听何止芊说,明日要回本家一趟,据说是要同父亲讨论投资方面的计划,她想要溧水商会出资为自己开垦一片荒地,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曾在古树会议厅内,林平安远远望见过那位溧水商会最高领导者,面对什么状况都是波澜不惊,活脱脱的一个老油条。
没想到何止芊竟然会想和这家伙叫板,真是难以置信。
“晚安,小家伙。”林平安自言自语,在何止芊面前又坐了一小会,蹑手蹑脚地起身关上了门,而后他又折返回来,偷偷瞄了一眼房间内的窗户。
很好,没有冷空气吹进来。
第二天。
何止芊哼着小曲兴高采烈地离开了,林平安看到这副场景,不由自主地鼻子发酸,果然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要忙碌。
不对,我在想什么!
林平安轻咳一声,下一秒如临大敌地环顾四周,确保窘态没有被人发现。
“早上好,林平安……”路过的小姑娘对林平安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下一秒,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打招呼的小姐姐被吓到了,几乎是带着哭腔落荒而逃。
林平安绝望地冲那位小姑娘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伸出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喂!”
何止芊回到了那座豪华的住宅,记忆里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房子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离去,变得更加冷清。
繁茂的绿叶在冬季凋零,门口栽下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矗立。墙角处,一丛丛枯黄的草茎映衬着清晨的露珠。
她后知后觉,明明只过去了两个月,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但在自己眼中,又什么都变了。
门口打扫灰尘的下人,看见何止芊的到来,兴奋不止,接待下她之后,风尘仆仆地报告管家去了。
何止芊被下人招呼坐在了大堂里,面前古朴的木桌上拜访着招待客人时准备的茶水,她不曾喝过,今日突发奇想,趁周围人不注意,猛灌了一大口。
好苦涩!
何止芊伸着舌头,脸色已经拧成了麻花。
怪不得以前看那些来访的客人,都是抿一小口再接上一大段谈话,换作是何止芊,估计看都不看这东西一眼。
管家眼底抑制不住兴奋,大步跨过了门槛,对着何止芊就是嘘寒问暖。
“严管家,我要找父亲。”何止芊一开口便直入主题,原本还有很多问题的管家一下子止住了话匣子。
“好的,请随我来。”
严管家多看了几眼对方,低头捣鼓了一会,随后交给何止芊一个精美的礼盒,封面上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糕点。
何止芊记得,这是父亲最喜欢吃的那一家斋房制作的糕点。
何止芊莞尔一笑:“感谢严管家。”
严管家不知道的是,在何止芊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静静放置着一盒一模一样的点心。
何止芊拎着袋子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走着,不远处是乱石堆积而成的假山和人工种植的竹林,竹叶在风中摇摆,似有雀声若现。
竹林的另一边,是她以前居住的房子。从外边来看,大门是虚掩着的,陈设装饰和她离开之前如出一辙,一看便知是有专门派人精心打扫。
只可惜,她怕是不会再回来居住了。
领路的管家停下了步伐,贴心为何止芊让出了一条通道。
到了。
何止芊犹豫片刻,上前轻轻叩动房门。
“请进。”
醇厚的男声中听不出任何情感。
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暖气和空气中的冷气相互交织,极大的反差感让何止芊一时间顿在原地,半晌后,她才心事重重地进入屋内。
壁炉里烧着柴火,旺盛的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中间向屋子里散开。
何茂生坐在书桌前,手里裹着动物的毛皮袋子取暖,脸上戴着金丝框的眼镜,面前昂贵的木制书桌上放着等待审批的报告表。
他静静撇了一眼局促不安的何止芊,淡定开口:“谈判者在谈判桌上最忌讳的就是对敌人露出自己的软肋,希望你下次能明白这个道理。”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待客用的椅子。
何止芊没有第一时间坐在父亲面前那张毛皮椅上,而是微抿下唇,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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