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假如给止芊投资一百枚金币作为原始积累，利息按百分之二十来算，至少需要多少利润才能回本呢？”没等何止芊说完话，何茂生就开口了。
何止芊愣了一下，轻轻摇头：“在商场上，要考虑的方面太多，投资、成本、人工、利润，按照您的说法，至少需要二百七十枚金币。
借一百枚金币来开发产业，一开始的原始积累就是负数，本金加利息一共一百二十枚金币，成本四十枚金币，生活十枚金币，剩下的一百枚金币，可以做生意。”
这些年，她的生活不只是有话本子，还有父亲强加硬塞的各种商业知识。
直到这时，何茂生才笑着鼓起了掌，起身亲自为何止芊沏了一壶茶水，这次的茶水是真正用于款待贵宾的那种。
“坐下吧，天气怪冷的，小姑娘家家的到处瞎跑，但有空常回家看看也是好事。”何茂生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真切的关心。
“我以后，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何止芊知道父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愿意和父亲敞开天窗说亮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是何茂生平静的面庞。
何止芊还是没有入座，也没有去拿茶杯，用冷淡的表情审视这位养育自己多年，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父亲，我想请您出资，借用溧水商会的手笔，重新开发卡巴拉村的产业。”何止芊冷静道。
听完林平安的故事之后，何止芊思来想去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要送林平安什么样的心怡礼物。她绞尽脑汁回顾，才想到这样的惊喜。
在她看来，卡巴拉村多年的贫瘠与不便的交通，肯定会滋生成林平安的一种心病，自己没有能力拔除地脉祸患，但是有能力去除这道心病。
怎么说，何止芊都想看见林平安露出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止芊长大了，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为父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理论教的知识永远比不上真刀实枪，人心始终是难测的。”何茂生没有回应她，只是将她的茶水倒入养茶宠的聚宝盆。
“可惜了这茶叶，精心挑选，却成为茶宠的养分。”
何止芊慢吞吞地把准备的两盒糕点放在茶宠的旁边：“没有勇气去实践，永远不知道做的是否正确，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眼睛，会用自己的理解去审查这个世界，人心莫测，但真心是可以靠灵魂来感应的。”
她可以不相信别人，可是只要林平安站在那里，她就会无条件信任。
刚开始何止芊的语气依旧是软弱的，时不时会结巴，但很快她就渐入佳境，一扫之前的颓废。
何茂生淡定地看着她稚嫩的脸蛋，心底暗自叹气，终究是年少轻狂，话语上便落了下风，此次谈话结局已定。
何茂生又看了几眼她放的点心，不禁有些疑惑。
明明应该只有一盒，为什么会出现两盒。
他拿过其中一份糕点，突然间像是想明白了，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决定给何止芊一次机会。
人走错了这么多步，才会明白一个道理。南墙就在那里，你撞或是不撞，它都在那里，一动不动。你不撞，你以为你明白了，实际上你什么都不懂。很多南墙是躲不过的，说与不说，都是命数。
“你知道的。”何茂生说，“即使是给了你原始资金，那群商业老手也会像饿狼一样把你吃干净，一点骨头都不会留。”
听到父亲服软的语气，何止芊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快步拉过面前的毛皮椅子，坐在这位父亲的跟前。
小孩终究是小孩，始终不像成年人那样有深沉的城府，一点小小的施恩就会让人欢呼雀跃。
何茂生想着，又为何止芊沏了一杯茶。
“我亲手沏的茶，还是颇具分量的，不管是谁，有什么样的心机，在我面前都得摆出笑脸乖乖喝下。但是背地里，只要离开我的视线，想的和做的肯定不会一致。”何茂生淡然一笑。
“茶水不会一直冒热气，人们也没办法一直为它加热，冷掉的茶水哪怕是用更多的雍容华贵来装饰，也改变不了惹人厌的事实。您只需要在第一步为它加热，这样人人都知这是您泡出来的茶叶，在之后的余温里抓紧饮尽即可。”何止芊微笑道。
何茂生发出一声轻笑，自己的这位好女儿是想要借助自己的威压，摆平开头的困难，之后全权交由她处理。
“看来止芊是有办法让这茶水发扬光大，吸引更多人前来品尝，只不过你无名无姓，有什么能耐可以让人信服。”
“当茶叶的质量过硬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去关注这样神奇的茶叶是谁种出来的了，而是更关心培养茶叶的流程。”何止芊自信道。
肥沃适宜的土壤、温和的阳光、充足的雨水、便利的交通，是茶叶发扬光大缺一不可的要素。
“止芊，说说你的计划吧。”
听到这句话后，何止芊那紧绷的心脏才逐渐舒缓下来。她知道，她完成了最困难，也是最简单的第一步。
贫瘠的卡巴拉村，地广人稀，没有肥沃的土地资源也没有充足的劳动力，相较于发展农作物，显然更适合养殖业。
不需要太多人力，这便是养殖业的优势。
但是缺陷也十分明显，投资大、风险高、回报慢之类的，无一不是对利润回本的巨大考验，但是她坚信，长时间的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
何止芊接下来的谈话方向，就是要把父亲牢牢拴在自己展示的畜牧业的未来有利情景上，画大大的饼。
何茂生可不吃这套，言笑晏晏地问道：“止芊的意思是，我作为投资方，需要解决交通运输问题，专业场地的建设，动物的健康问题。”
言下之意，何茂生的问题很简单，做了这么多没必要的东西，他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何止芊早就预料到了这点，转移话题道：“专业场地的建设可以留给当地懂得手艺的居民，同时可以进行农业、渔业、养殖业三线发展，将剩余的农业残渣投放到别的产业链上，废物利用。”
几乎是一瞬间，就解决了不必要的资金开销，为好父亲省下大笔费用。当然了，剩下来的金钱会被何止芊投入到其他方面的改善。
她双手托腮，眼底的笑意犹如宣告了这场谈判的胜利。
现如今唯一的隐患，就是林海游兵那边的说辞，毕竟卡巴拉村靠近禁区，总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还有溧水商会和村民的利润分成。
由畜牧业方面的思想出发，何止芊和她的父亲又辩论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中场休息，何茂生吩咐管家重新冲泡热水，这个话题才结束。
“作为一个父亲，我可以帮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可惜的是，我现在是一名商人。”何茂生淡定开口道。
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何止芊当然知道，但是最好的解法只能是装傻充愣。
几乎是一瞬间，何止芊就摇头了：“您说得对，商场无父女，所以面对这滔天的富贵，我理应过来分一杯羹。”
何茂生闻言，握着茶壶的右手停滞在半空中，眉宇间充斥着严肃，正当何止芊做好面对暴风雨的准备后，她的父亲却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好。”
何茂生连说了三声，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没想要何止芊跟他一样有着倔脾气，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到这个家。
不过他并不在意，不管什么时候，人总是要归家的，就像离巢的鸟儿。
“你带着严管家下去签协议吧，林海游兵和村民那边我来搞定。”何茂生深思熟虑后，同意了女儿的观点。
虽然这个想法还有很多困难，但他不在意。
一锤定音，何止芊带着用墨水签订好的羊皮卷协议，犹如梦中初醒般被送出了家门。直到她站在街道上，被冷风吹拂了衣袖，才回过神来。
真没想到，自己成功了。
成功了……
成功了！
“我得赶紧告诉林平安这个好消息去！”何止芊兴奋地来回跳跃，脸上是傻傻的笑容，她抱紧紧了手里的羊皮卷，朝着契法协会的位置狂奔而去。
飞速奔跑的小不点怀里抱着的东西，在颠簸中不断来回晃动，导致小女孩时不时得停下步伐，整顿姿势。
正当何止芊拐弯到一处角落，想要停下来重新放好羊皮卷的时候，一双粗糙的大手径直从一旁的黑暗中探出，将女孩粗暴地拉入其中。
这大下午的，即便是阳光照不到的巷子，也不该让人看不清其中才对。
只可惜，等何止芊想明白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然回归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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