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里的宥钦身体虚弱,但看到身边襁褓中的佑极就好像看到了希望,这将是她一辈子的寄托。忻州盛家也对小外孙的出生表示出极大的欢喜,盛长玠准备在外孙满月的时候亲自来,所以在孩子洗三的时候只是派人送了厚礼来。
秦佑极的出生让秦家所有人都欢喜不已,秦敦诚更是让人准备红包分发给仁信和的每个伙计,甚至是所有分号的伙计都有份,可见秦敦诚对这个孙儿的重视。然而秦家惟有一个人闷闷不乐,丝毫没有对新生命的到来而感到高兴,这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秦宗禝。
外面大摆宴席人声鼎沸,而秦宗禝却一个人到了长子佑枢房里。佑枢吃了奶刚睡着,宗禝让奶妈先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摇篮边上。看着佑枢熟睡的样子,他不禁流下泪来。佑枢已经四个月大,眉宇间越发像苗喜。
“孩子,你听到了吗?外面这么多人,他们满嘴恭贺,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出生一样。”宗禝对着熟睡的佑枢自言自语,“满桌的珍馐美味,数不尽的珍宝,都是送给一个出生才三天的孩子。他就是你弟弟,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叫佑极。”宗禝叹了口气道:“同样是我秦宗禝的儿子,你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不许声张,不许庆贺,甚至连你刚去世的母亲也不让立碑。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没有为她争取过任何地位,就连死了也无能为力。孩子,你说,你爹是不是很没用?”说着他更是怀念起与苗喜一起的日子,更是泪流满面。
“宗禝,你在这里?”杜兰芝悄悄地走到儿子身边,“外面的人都等着你呢,你爹让你过去呢。佑枢这里我会让人照顾。”
“娘,我不想去。”宗禝摸了摸佑枢的小脸蛋儿,“我想陪着佑枢。”
杜兰芝自然知道儿子又在想念苗喜,“宗禝,外面那么多长辈,那么多你父亲的朋友,你不能不出去。现在就宗祁一个人在应付,你赶快跟我出去!”说着就拉着宗禝往外走。
刚走出门就看到宗祁走了过来,“大娘、大哥!快出去吧。很多人都要亲自向大哥道贺呢。”宗祁脸上已泛红,显然喝了不少酒。
“你看你满脸酒气,喝了不少吧?”杜兰芝问道。
宗祁点头道:“是啊。快招架不住了。”
“宗禝,你看看,你弟弟替你喝了多少酒,还不赶快去。”杜兰芝推着宗禝往前面去。宗禝不情不愿地去了。
“大娘啊,大哥还想着苗喜啊?”宗祁刚才看到宗禝眼睛湿湿的就知道他刚哭过。
杜兰芝无奈地说道:“唉~~这孩子对苗喜用情太深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啊。”她吩咐奶娘好生照顾佑枢,然后便去了宥钦房里。
佑极这个奶娃娃在宥钦身边睡得很香,杜兰芝一看到他就满脸欢笑,“来!看看我的小孙子。哎哟,好像比昨天大一些了呢。”
丹苓在旁听了不禁笑道:“太太真会说笑,这才一天,哪儿有长得那么快呀。”
杜兰芝抱着佑极就像抱着心肝宝贝一样,“在我眼里呀,佑极每天一个样儿,每天都在长大。你看!他的鼻子眼睛长得多像宗禝呀。”
“婆婆,佑枢这几天好吗?”宥钦问道:“前几天奶妈说他晚上老是哭闹,以前都是我哄他睡觉的,现在我不能在他身边,他晚上闹得厉害吗?”
杜兰芝安抚道:“你放心,他很好。这几天我都会过去哄他睡觉。你呀,自己有了佑极,就多放些心思在自己孩子身上吧。佑枢那里有我。”
“佑枢这么小就没了娘,我想......”
“我知道你对佑枢好,你公公也知道。”杜兰芝拉着宥钦的手说道:“家里有的是人,你不用太操心。你刚生了孩子,先把身体调理好再说。听话。”
“太太。”萍妈站在门口说道:“老爷说让太太抱佑极少爷出去,到吉时,该洗三了。”
杜兰芝亲自抱着佑极,对宥钦说道:“我抱佑极过去,马上就送回来。”
看到杜兰芝抱着佑极出来,秦敦诚立刻兴奋起来。他大声道:“来来!大家看看我的大孙子啊。”几位秦家的长辈都纷纷过来,对这个新生儿赞不绝口。
这时候在堂屋里准备好的洗三仪式已经准备好,铜盆边上早就准备好了炭盆,以防孩子脱了衣服着凉。请来的收生姥姥拿起棒槌在铜盆里一搅,高声唱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然后就从杜兰芝手中接过佑极,除去孩子包裹着的小棉被,脱去孩子的衣服,然后将佑极放进温水中。婴儿身体沾到水便哭了起来,这时候大伙儿反而大笑起来,这是“响盆”是吉祥之兆。收生姥姥忙说道:“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接着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收生姥姥继续唱道:“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然后用鸡蛋往佑极脸上滚滚,“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大伙儿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着收生婆婆做着这一切,萍妈递上一根绑着红绳的大葱,收生姥姥拿过来往佑极幼嫩的身体上轻轻打三下,唱道:“一打聪明,二打灵俐。”然后把葱交给一旁的宗禝,道:“来!快扔上屋顶去,将来孩子就聪明绝顶啦。”
宗禝接过葱愣了愣,秦敦诚催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他走出去用力把大葱扔到屋顶上。这时大伙儿都拍手称好。
宗禝转过身看到这么多人都为佑极的出生高兴,自己反倒是像个没事人儿一样。这么热闹的场面,他的儿子佑枢却没有过,就连满月酒也没有办过。刚才父亲一声“大孙子”,让宗禝心里不痛快。秦家的大孙子明明是佑枢,可父亲却在亲朋面前称自己的次子为“大孙子”,这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宗禝自己想多了,父亲只是一时口快,但这句话的确让他很不舒服。在父亲眼中,苗喜母子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而自己又没有本事去保护苗喜和孩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离开自己,爱人的孩子被漠视。听到内堂的欢声笑语,宗禝很想哭,为苗喜哭为佑枢哭也为自己哭。
远在徽州的少汝,手里拿着那封东家赏的大红包。心里既为宥钦得子高兴,但却又有着隐隐的担忧。就快尘封住的记忆,又一次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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