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后堂,白天开会的地方,郑榕和徐渭赶到时,胡宗宪刚吃完饭。

忙了一整天的他刚送走马宁远,随便扒拉几口就感到吃不下,厨房送来的餐食几乎被送回去四分之三。

郑榕正好和送饭人错肩而过,心头微微一震,再一进屋,顿时发现,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胡宗宪就又憔悴了不少。

“部堂,”他凝视着胡宗宪,压低声音,“日理万机的关头,您吃的这般少总不是长久之计。”

“年岁大了,胃口自然不好。”胡宗宪摇了摇头,抬手相邀,“坐吧,容之,这么晚把你请来,想来你也猜到了缘由,这是严阁老和小阁老的信,要看看吗?”

“军国大事,又是朝局机要,晚生还是不看为好,请部堂大人示下。”

“也好,不为难你了,说说你不在这些日子的事吧。”胡宗宪似乎对郑榕的婉拒并不意外,“如你所料,开会时何茂才那些人意见很大,但有郑兄在,进展还算顺利。”

他抬了抬手,徐渭立刻起身,从后方暗室拿出一份公文交给郑榕。

“章程最多再有一两日就能定下,以淳安为最初试点,各府州县正常推进,这是我能争取来的最好结果。”

胡总宪显得有些疲惫,“各地进展,我并不看好,你们要尽早出发,务必在淳安搞出些动静,我和郑兄才能从容施展。”

“部堂放心,个中利害晚生明白。”郑榕一目十行地扫过计划,沉声道。

马宁远牵头,布政司派人协同,总督府也会派幕僚随行,正是徐渭。

胡宗宪说:“你和文长已经认识了,此行淳安,就由他来协助你。马宁远这人成败都在忠直二字,我的话他是听的。”

他从抽屉里取出两个信封,“一封是总督府的公文,一封是我的亲笔信。你可以选择时机交给他,他会照你意思做事。”

暗中节制一位四品大员和总督幕僚,这是极大的信任,更是极大的保护。

胡宗宪准备用自己和最信任的心腹扛下全部压力。

郑榕神色凛然道:“承蒙信重,晚生定当尽心竭力。”

“浙江的百姓是体谅朝廷的,尤其是你推举的这个齐大柱,差事做的很好。”胡宗宪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说道,“我们务必不能辜负这些百姓才是。”

郑榕有些动容,起身深施一礼。

“上不负朝廷,下不负百姓。容之,淳安那边就托付给你了,其余的事交给我。”

胡宗宪言语间已带了几分不顾自身安危的决绝。

郑榕沉吟许久,郑重道:“晚生还有两件事要向部堂陈明。”

“但说无妨。”

“其一,部堂应尽早发函南直隶,催促增调粮食。此外,部堂可给赵中丞写信,既是公义也是私谊,是否有人破坏国策,一试便知。毕竟南直隶从不缺官粮。”

胡宗宪眉宇间升起愁云,犹豫片刻,重重点头:“这事我来办,有了回信,立刻遣人到淳安告知你。”

“谢部堂信任。”郑榕行礼道,“第二件是谭参军的事,晚生知道他已赴台州,可局面仍不容乐观。”

“你果然会说这件事。”胡宗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说的没错,谭纶来了,不论我把他派到何处,都免不了朝中猜疑,被看作党争之人。你认为该怎么办?”

“这是阳谋,依晚生之见,办法只有暂且放任,待火烧旺再引回京师。”

“此话怎讲?”胡宗宪来了好奇。

“派谭参军来,目的只有一个,让阁老和小阁老认为部堂大人可能两边摇摆。”郑榕不紧不慢地说,“如此关头,想脱身,只靠部堂大人自己是千难万难,旁人也不能贸然分说,否则只会将漩涡扩大,毕竟猜忌不需要证据,只需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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