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整个加戈彼西岸都被一层铅灰色的连绵雨势所笼罩,尤其是贝利兹城。天色晦暗、细雨如丝,在这方林荫之国的上空始终流连不去。

理论上,十二月的贝利兹就进入了旱季,所以,这场细雨很可能是今年最后一场。

一辆警车在雨中缓缓行进,在临街一个有着巨大玻璃窗的店铺前停下,窗子内壁上贴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文字广告,各种德洲文字--。不多时,驾驶位上的警察淋雨而出,是个年轻的黑人小伙。他迅速从后备箱拿出一把雨伞,冒雨撑伞绕到警车的左后方,殷勤地打开了车门。车内人的身材极为硕大,戴着一顶白色的巴拿马帽,几乎是从车厢里挣扎着爬了出来,在他成功下车的瞬间,警车发出了一声沉缓的叹息声。人车两方,似乎在同一时刻都松了口气。

巴拿马帽檐下是一张浮肿、深沉的男人脸庞,五十岁上下、中巴人。这位壮硕的中巴裔警长,此时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两道粗重的眉毛几乎凝结到了一起,他推开雨伞,对司机嘟囔两句,转身走向那间店铺。--

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酱料气味扑鼻而来。

-“Oh,谢特!”警长捂住口鼻,低声咒骂。见鬼的KIMCHI,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差了。

屋子里七八个寒国人,坐着站着的都有,正围着一个火锅吃饭,他们吃得专注又热烈,不时从嘴里发出夸张的“啧啧”、“嘶哈”声。用寒国人的话说,这辣白菜就是他们的命。

“午安,杜德先生!”

“先生!一起。”

寒国人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不见外地用寒语发出聚餐的邀请。

粗鄙的寒国人!杜德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他大步绕开,走向走廊尽头,拉开了一间房门。

房间不大,玻璃茶几居中,两侧各一排双人高档皮沙发,尽头是个临窗的办公桌。

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都是德洲裔,容貌颇为神似,是一对父子。年轻的儿子高大俊朗,穿了件花色POLO短袖,坐在一侧沙发里抽烟。父亲端坐于办公桌后,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西装做工考究,白衬衫上还打着领带,系法不太常见,但感觉不错。桌面上放了个长条的珍石摆台,釉面上烫印着金色的周寒两国文字:“敬久会社理事李忠珠”。

杜德坐到另一侧的沙发里,摘下帽子放到一旁。

儿子递给他一支烟,杜德没有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雨水。

儿子的手僵在空中,有些下不来台。

“孝哲,给你教父倒一杯热茶。”李忠珠笑道。

李孝哲起身,悻悻地扔下香烟。

“不必。”杜德收起手帕,将目光投向李忠珠,“我听说,英哲要回来了?”

“下个月吧,又或者是明年。”

“算起来,我已经快十年没有再见过她了。”杜德的目光穿过李忠珠,望向窗外的淼淼细雨,像是在追忆,又有些感慨。

“周人有句古话,女大十八变。孩子长大了,漂亮了,但任性得让人头痛。”李忠珠长叹了口气。

杜德的脸色变得木然,轻哼了一声,再度戴上了帽子,“我希望在主降生节前看到她。”

“谁知道呢。”李忠珠苦笑,“老友,你知道,我是个入赘的。于这个时代,无论任何一个国度里,像我这样的人都是很难在家中做主的。”

“我不管。”杜德起身,仔细将帽子摆正,“我只想在主降生节前见到我那可爱的教女。”

李忠珠轻抚额头,举起手无声地向杜德挥了挥,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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