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领主对于凛冬的态度各不相同,而艾德公爵每次都不厌其烦地阐述冬天的可怕。
波顿伯爵对冬天的轻视怠慢,并不算恶劣。
席恩依稀记得,荒冢屯的芭芭蕾伯爵夫人是最自大最不听劝的,还一度强词夺理,跟艾德公爵闹得很不愉快。
她甚至在宴会上,特意将琼恩安排到侍卫那桌。
即便罗柏表示他们兄弟平时都是一桌吃饭。
但芭芭蕾伯爵夫人依旧固执己见,声称自己绝不会和野种享用同一桌的食物。
要知道,私生子也有贵贱之分,琼恩作为公爵私生子,却一直在临冬城居住,待遇与艾德公爵的亲生儿子无异,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芭芭蕾夫人竟然当着艾德公爵的面,直接以“野种”来形容琼恩,那是完全不给面子了。
当时罗柏气得面红耳赤,宴会也不欢而散。
波顿伯爵显然比芭芭蕾夫人更懂得拿捏分寸。
“大人,其实该有的准备我都做了。”他声音更轻了,抬起空着的酒杯,侍女立刻过来将酒水注满。
波顿伯爵喝的是香料甜酒,一股甜腻而刺鼻的气息在长桌间散开,临冬城一方的人隐隐感到不适,而恐怖堡的人却习以为常。
“艾德大人,您考察过我的领地,不知道您给予什么样的评价?农夫是否辛勤劳作,铁匠是否用心打铁,渔夫是否专注捕鱼,砖匠是否努力砌砖,如果他们在夏天都愿意认真工作,那么度过冬天应该不是难事。”
这话让艾德公爵无言以对。
他视察过泪江一带,那里的平民百姓勤勤勉勉,安分守己,偌大的北境,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领地来,哪怕他治下的临冬城,盗窃案也偶有发生,邻里之间的吵闹纠纷同样避免不了。
“是的,大人,我对您治理领地的水平发自内心感到敬佩。”
这时,坐在席恩旁边的罗柏,忽然开口了:“和谐的土地,安静的人民,这应该是对恐怖堡最恰当的形容,但是,波顿大人,有一件事我觉得很遗憾。”
“哦,什么事?”波顿伯爵似乎挺有兴趣,切割肉排的双手顿了一下。
席恩也挺好奇,放下刀叉,微笑着等待下文。
罗柏转过头看了席恩一眼,说道:“笑容。”
“笑容?”波顿伯爵皱起眉头,其他人也面带诧异。
罗柏接着说道:“没错,我在他们脸上看不到笑容,他们眼里也没有一丝喜悦,就像木偶人一样,永远不知疲惫的工作。”
这……简直一针见血啊!
席恩险些想给罗柏拍掌叫好,在江边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这里的风土人情徜徉在一片宁静安谧中,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古怪。
经罗柏这么一提醒,他登时明白过来,此间的平民固然勤奋,任劳任怨,但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死气沉沉。
临冬城就不一样,虽然做不到路不拾遗的地步,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充满干劲,城里城外热热闹闹的,那种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场景犹在眼前。
“说得对,罗柏少爷,你敏锐的观察力也令我钦佩。”
被当众揭短,波顿伯爵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不住口地称赞。
他眼睛的颜色比岩石还淡,但比牛奶略深,转头看向艾德公爵,声音犹如蜘蛛一样轻柔,“大人,听说您一路走来,亲手用‘寒冰’斩下了许多违反王国律法的狂徒,这是不是真的?”
“确实如此。”艾德公爵微微颔首。
“可惜……您要是早点到恐怖堡,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桩惨案。”
“您说的惨案是……”
波顿伯爵饮了一口甜酒,好似陷入痛苦的回忆,始终没有出声。
座位离他最近的恐怖堡侍卫队长铁腿沃顿,便开口回答,声音之中饱含着怒火。
“是铁民,是那群该死的铁民!前段日子他们乘坐长船,沿着泪江一路抢杀劫掠,犯下了无数恶行,我们的领民还怎么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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