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暑暮阳,余暖温存,夕照晒人,残余一丝灼烫。

青砖行道,双驾坚木镂窗车停靠一旁,车内断续的传出沉闷低咳,被绸缎帘帐遮藏。车顶檐边悬挂丝络,银白色锦线结成冰莲形状,精致玲珑。

忽而女婢跳下马车,快步往松乔客栈中去,片刻折返,立在镂窗前与车中人说话。

车帘掀起一角,一双细若削葱的手伸出车外,一条菩提籽珠串斜搭在苍白消瘦的指骨上,车内是位妇人,病气缠身。

稍后,一玄衫男子走出客栈,欠身抬手,小心搀扶着马车主人。

仆从簇拥着二人踏入客栈。

曛光铺满青砖。

前头团簇着进门歇凉。不知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引动了多大的轩然骇浪。

扶遥怔忡驻足,被心海翻涌的波涛无声淹没。那位陌生妇人的憔悴面庞,竟有她最熟悉的轮廓。

昔日种种,历历在目。今日禹禹,幸或不幸?

道不清,难奢望。

仆从赶着镂窗马车离开。

和马车擦身而过的女孩,扭头盯着颠簸摆荡的冰莲丝络良久,直到马车在街巷口转道,隐没不见。

“阿遥,时辰晚了,我们找掌柜伯伯续住一夜吧。”玖黎掂着包袱,想同阿遥商量多留一晚,便于明日继续采购。她背着东奔西跑添置的什物,可惜还少了些东西没有买全。

待她盘算一番,才发现少女神情恍惚,“阿遥?你怎么了?”

“没有。”扶遥回神看向女孩,微抿唇角,问她:“可是累了?”

玖黎摇头,只是看她。

“先进去吧。”少女强迫自己平复心绪,欲接下女孩背上的包袱。

玖黎错开一步,再次摇头,犹豫着走进客栈。

客栈里人少事少。

掌柜来回踱步活动身体,见是玖黎,笑着招呼:“娃儿回来了。哟!带这么多东西啊,快放下歇会儿。”说着就要上来拿包袱。

“这个比较沉,掌柜伯伯拎不动的。”女孩朝掌柜扬起笑脸,自顾寻了挨着墙的桌凳卸下包袱。

硕大的包裹满当当占据着空桌,能把桌后人挡个严严实实。

好在大堂宽敞,旁边仍有位置歇脚。

扶遥带着稍小的包袱,并同放在一处。见女孩已经落座,便也随之入坐。

早一步进来客栈的人正围在斜对侧,女婢仆从殷勤周到,全然是将马车主人供起来的架势。倒是妇人病容瘦骨,倦乏支离,闷咳声延续半晌,尤不见转好之象。

陶杯注水,汽沸升腾。

“暑天熬人,先喝口茶润润喉。”掌柜分茶给二人,关切道:“听说仙宗测考设在城西,可还顺遂?”

清茶入喉,止渴生津。

女孩捧杯一饮而尽,闻言重重点头,“特别顺利,我和阿遥都通过啦!”

“大喜事!”掌柜乐拍大腿,瞧着比玖黎更开怀。

可不就是大喜事么,仙山道门三年一开,却不是回回都来柏城招徒。凡人这一辈子,统共也遇不上几次仙家盛事,若不得仙缘,更是终生难觅仙路影踪。即便是偶然与仙者有过交集,都能成为交口赞誉的往事和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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