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时候,远远听见了说话的声音。婶子家最小的儿子跑过来嚷嚷着:“来了,来了,我二姐的公婆陪着他们朝这边走呢。”婶子朝我递了个眼色,我赶紧进了灶房。
院子里不一会儿便人声鼎沸,听着他们的客套,我的心反而越来越平静,平静中夹杂着一丝期待与不安。灶房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只要沉浸其中,我便觉得身心无比放松,所有的情绪都聚焦在洗菜、切菜、炒菜、煮饭……这些琐事上,心无旁骛,不容一丁点走神。此时的我,正聚精会神地添柴、烧水,一边盯着炉膛的火,一边盯着锅里的水,仿佛在进行一场最严肃的仪式。
刚把水烧开,装进暖壶,便听见婶子在院子里唤我的声音:“招招,水烧好了么?”我拎着水壶应声走了出来,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紧张,要落落大方,要找准机会看到对方长什么样。这样想着,我已踏进了堂屋的门。本就不大的屋子黑压压坐满了人,在我踏过门槛的一瞬间,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定了定神,不容自己内心的慌张表现出来,快速在人群中锁定了婶子,按照实现约定好暗号,把水壶递给了她。在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我看到了一个身量高挑、脸膛微黑、双眼有神的年轻人。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微笑地望向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我自诩不是一个扭捏娇羞的女子,此刻却也羞红了脸,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是我喜欢的长相,看起来也不像个无赖?等等,他的父母长什么样,好像没看清……我不禁有些懊恼,不晓得未来婆婆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好不好相处,仿佛看着还算和气?
今天以前,我觉得嫁人这件事离我还很遥远,虽然父亲和婶子会时不时提起,但那都是说说,不会跟具体的某个人某个家庭联系起来;可经此一见,便有了具体的形象,慢慢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进了心里,便不得不开始认真思量。
离正午约莫还有三刻钟的时候,林德光和他的家人走了。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男方来女方家里相看,一般在上午。见面之前,双方家庭彼此已经互相打听得差不多了,在中间人的沟通之下,互相有了意向,才会约着上门相看,多数相看就是走个形式。相看过后,男方很快便会正式请媒人上门提亲,商定接亲日期和各项事宜,然后便是两家各自准备了。
送走林家人,父亲留了一众亲友在家吃饭,席间谈论起来,亲戚们都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我在灶房做饭,婶子和大伯母过来帮忙。
婶子笑着问我:“招招,可还满意?”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婶子继续说道:“我打量着林家人对你很满意,估摸着过不来几天,媒人就会上门提亲了。”大伯母也应声附和。
林德光真的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么?
(第四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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