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没看路。”

待她站稳身形,心底还有些突如其来的措手不及,抬眸,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温梨瞬间把手抽回来:“傅临州?”

傅临州微微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不是在……”

温梨话音一顿,又怕再次掉进傅临州的“陷阱”里,干脆不说了,面无表情地侧身,欲绕过他走人。

傅临州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我今晚的飞机。”

男人表情很淡,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好像只是单纯来告诉她这件事而已。

“嗯,一路平安。”

“不送送我?”

温梨疑惑,挑眉:“小叔不小了,还需要人陪么?”

傅临州脸上一丝极浅的笑意一瞬即逝,松开抓着她手腕地手,正色道:“秦老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温梨笑容凝住,神色变得紧张,眯着眼,审视他:“你说什么?”

*

车上,氛围有些压抑,温梨望着窗外,心中忐忑又怀疑。

傅临州口中的秦老夫人是秦雅兰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外婆。

秦老夫人从小就对她很严苛,甚至比对温淮序还要严格。

什么都要求她做到最好,希望她能够有自己的事业,不要拘泥于豪门之中。

温梨知道,秦老夫人这般是为了她好。

秦家是书香世家,秦老爷子和秦老夫人都是教授,颇有威望。

两人都是知识分子,自然希望唯一的女儿秦雅兰继承衣钵,去搞学术。

然而秦雅兰却与温越博一见钟情,陷入了爱河。

秦家虽是学术界的佼佼者,比起温家这种百年豪门却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豪门深似海,其中的暗流涌动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二老既希望女儿能够继承他们在学术上的衣钵,也担忧女儿会在这深海之中受到伤害,因此坚决反对秦雅兰与温越博的感情。

但秦雅兰本身并不喜爱科研,二老的期望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层层压迫下,秦雅兰不顾反对,叛逆地嫁给了温越博,做起了温太太,二老气急之下要与秦雅兰断绝关系。

秦雅兰也正值冲动,从此与秦家断了联系。

后来,虽然时间证明了豪门虽深似海,但温越博却将秦雅兰保护的极好。

温越博不想看妻子与父母关系如此僵化,每年坚持带着她去桂城拜访,可二老从不与他们见面。

后来温淮序和温梨出生了,二老不肯见温越博和秦雅兰,却会偶尔让两个孩子去桂城小住。

女儿一直是二老的心结,秦老夫人变希望温梨不要如秦雅兰一般为了爱情冲昏头脑,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与成就,便一直严格要求温梨。

后来温梨真的爱上了科研,秦老夫人却不甚满意。

“考上了有什么用,有成就才是真的。”

“外婆,我会加油的……”

“空口无凭。”

当时拿着录取通知书满心欢喜去找她的温梨,第一次真正的感到心烦。

从前外婆再如何,她都只把压力当作动力。

但长年累月,谁都受不了。

温梨第一次和秦老夫人发了火。

后来,温梨的外公去世了,秦老夫人更加喜怒无常。

七年前,温梨去实验室的路上出了车祸,彼时她刚接触科研不久,不得不停下脚步,在医院休养了一年。

秦家书香门第,在科研界的人脉自然广阔,很快就知道了温梨休学一年的事情。

秦老夫人打电话给温淮序询问情况,正好当时秦雅兰正看着女儿满身伤痕心疼的掉眼泪,嘴里说着,“搞什么科研,又不是养不起。”

因为秦雅兰觉得,要不是温梨当时要去实验室弄什么菌,根本就不会大晚上出去,也就不会碰上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也就不会出车祸。

无心之话,对温梨却被秦老夫人当作有心之意。

多年前就埋下的炸弹再一次爆发,秦老夫人不问其他,觉得是秦雅兰不愿温梨搞科研,而温梨同意了。

矛盾爆发之后,越讲越乱,一方面秦老夫人有心脏病知道了温梨的车祸会受不了。

另一方面,则是秦雅兰与秦老夫人的矛盾堆积了多年,两个人也拉不下脸讲清楚,就这么倔着。

从那以后,温梨与秦老夫人的交流就少了。

因为温梨也记着,外婆从小的严苛,还有从未听到过的鼓励。

温梨也委屈。

“秦老夫人一直有心脏病,年纪大了,有些情况也控制不住。上个月,你刚来非洲不久,秦老夫人就在家中晕倒进了医院。”

温梨沉默地望着窗外,从回忆里剥离开来,手指有些无措地扣着。

良久,温梨开口,声音嘶哑。

“你怎么知道?”

傅临州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她的神色,垂下眸:“我一个朋友在桂城一院,我去桂城出差时正巧碰见。”

温梨睫毛微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我爸妈他们……知道吗?”

“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医院照顾,暂时没有大碍。”傅临州一顿,“秦老夫人不让我告诉温家。”

脸颊上一丝凉意,一滴泪顺着脸颊边缓缓流下,直到嘴唇尝到一抹咸意,温梨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指腹轻轻擦掉。

是了,外婆和妈妈的矛盾这么深,对爸爸这么不喜欢,而她又十分不懂事的也和她老人家闹了别扭,哥哥常年忙碌,经常出差,也有好几年没有回过桂城了。

这样的温家,在她看来也许十分不孝吧?

犟了半辈子的的秦老夫人又怎么会告诉他们呢。

可秦老爷子已经留下秦老夫人孤身一人在这世间了,除了他们,秦老夫人再没有别的亲人。

外婆孤身一人的这几年里,又是怎么过来的?

滔天的愧疚将温梨包裹,此刻她无比后悔,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这么多年还要和一个老人较劲?

傅临州拧眉,交叉放在腿上的双手动了动,最终归于平静。

温梨吸了吸鼻子,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抱歉。”

女人眼圈微红,脸上一行未干透的泪渍,发丝碰到,贴在脸上,有些凌乱破碎。

偏偏她又不愿让别人看见她这副模样,拼命咬着唇,把眼泪憋回去。

傅临州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情绪,这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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