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完打后,我哥问我爸,我都20岁了,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不再打我屁股?我爸淡淡地说,等你什么时候结婚离开这个家后,我就不再打你了。我看见我哥一脸绝望的表情。
我们正一边抽烟一边聊着天,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我俩齐刷刷条件反射似的,把烟头扔向窗外的瓦顶。咚,咚,咚咚——,孙晓鸣笑了,他说这是我哥,两短一长,标准的摩斯电码。我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孙叔叔,他进来闻见了烟味,我们可又要挨一次打。无论孙晓鸣怎么描绘挨完打以后的舒服,但竹条抽在屁股上,那可是真的疼,尤其是那根布满竹节的罗汉竹。
几天后,我和孙晓鸣的友谊,经历了一次考验。成都的冬天很冷,我们班的辅导员每天都要巡夜,新生入校的时候,我们班有十几个十六七岁的应届毕业生。那个时候中小学10年一贯制,高中毕业生岁数都不大。我们班当然也有其它老知青老三届大龄学生。学校要求辅导员把我们这些未成年的应届高中生监管好,夜里不能外出,也不能抽烟喝酒。有一天我看见巡夜的辅导员冻得哆哆嗦嗦的,我就对他说,开学后我给他带一件军大衣来。那个时代,军衣,军帽,军大衣,就像如今的名牌时装一样,是最时髦的东西。
我爸有个战友,是重庆警备区首长,他家有5个孩子,排行老四的叫王晓,跟我同龄,还有个妹妹叫王倩,比我们小一岁。小时候,我跟这兄妹俩经常一块玩。有一天,我跟孙晓鸣说,我要去警备区替辅导员要件军大衣,我叫他跟我一块去,他说跟人家不熟他就没去。
到了警备区首长家后,我就被扣下了。王晓因为没有考上大学,正在家复习功课,准备继续参加高考。他的妈妈董阿姨,明确指示我,要我陪王晓复习功课。她说每天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好喝的东西。王倩考上了部队文工团,很快就要去报到。董阿姨暗示我,我和王茜是青梅竹马,应该继续交往下去。因为小时候,我跟王倩一块儿在重庆歌舞团学过小提琴,那会儿也经常在一起练琴。
就这样,我在董阿姨家住了三天,我突然想起了孙晓鸣,抱着董阿姨早就给我准备好的军大衣,不辞而别。不是我没有礼貌,董阿姨跟我妈关系特别好,他一直跟我妈开玩笑说,要让我成为她家的女婿,这种大人的意志,让我觉得害怕。
当我找到孙晓鸣的时候,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对我很冷淡。我拉着他去临江门江边玩儿,他就沿着江岸闷头自个往前走,对我不理不睬。他走到江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我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他突然开口说,我去警备区大院找过你两次,一次看见你和一个男孩在打篮球,第二天我又去找你,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在树下拉小提琴。你完全把我忘了,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应该默默离开你。他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我在他身边静静地坐下来,紧紧搂着他的肩膀。江对岸的山峦,硕大的残阳缓缓下坠,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江中有一只木船顺流而下。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支烟,孙晓鸣被手中的烟卷,呛得又咳嗽又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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