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此行最多带上一都人马作为护卫,多了既怕刘守文生疑,此人外宽内忌,生性多疑,安存秀实在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而且他怕人多了被拉去做炮灰挡在最前方。

万一被困在沈州,事若不可为,自己便要领着这都人马择机杀出重围,哪能带着年幼的吉星去冒险。

至于兀欲等人,身份摆在哪里,无论哪方势力若不是沦落到历史上李从珂那般山穷水尽,国破家亡的境地是没人会学李从珂那般派人将耶律倍等人杀死殉葬的。

“阿郎,我长得比师道高好不?我天天有听你跑步,抡石锁,他现在还得每天花半日功夫跟在韩先生后面学公文,连马都不太会骑。他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吉星脸上显出几分得意之色,眼睛却平静如水。

闻得此言,正在一旁在锅边与阿玉喜抢着面条的秦新停下了手中筷子,偏斜着脑袋看了过来,他与柳登相熟,如今柳登战死,他自是希望他弟弟能成才的。

阿玉喜双眼冒光乘机将剩余的面条都挑进自己那寡白无光的特大汤碗里。

“那你教他骑马,他教你学文。”

“啊——”吉星满脸苦涩,瞪大了双眼,这阿郎咋不按他设想的剧本走呢。他不是没被安存秀逼着学文过,可到如今,他那手字是写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柳师道现在学武已错过了最佳时机,不如让他学统筹粮草之事,做个萧何一般的人物。”安存秀刚想将面条塞进嘴中,却瞅得秦新疑惑的目光,只得又将筷子放下,出言解释。

秦新并不搭言,只是目光炯炯盯着他。

“吉星,马安排人涮好了吗?”安存秀视而不见,对着吉星问道。

“阿郎,马匹与路上的吃食,昨日就备得妥当了。你若不想我在此听你言语,直言便是,何必拿我作伐。”吉星站起身来,满脸的幽怨。

那契丹姑侄俩听了,俱是嗤笑不已。

“哦,还真有件事,给兀欲做的指南针我落在别院二楼了,你去帮忙拿下吧。”

兀欲听了,三下五去二地将小半碗面条塞入嘴中,站起身来要跟着吉星走一趟。

吉星面有难色,几番想说什么,却不好开口,只得被兀欲拖拽着往院外走去。

眼见二个小男孩走远,安存秀毫不躲闪地与秦新对视了一阵,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跟柳登关系好,上次没救到他的性命,你一直颇为自责。所以想着能把他弟弟带出来。”

秦新毫不否认地点了点头。

“你以为就你会自责?我难道没有?石敢就没有?柳登他是这里除了石敢外与刘良他们碣石第一批跟着我的老人。”安存秀长吁了一口气,神情落寞。

“早在你当都头的第二年,我就想把他外放去做个都副,结果他死都不肯,我知道他是有点秉承了你意愿的意思,你是被我强行一脚踢了出去,于是你希望他能在我身边代替你护我左右。”

“这和我关系不大,是柳登自己驴性子犯了。”秦新讪讪辩白道。

“哼哼——”安存秀冷笑一声,也不与他争辩,“师道在崖顶的表现如何,东山他们后面跟我说了,相信自是瞒不过你的。”

“所以你不想让他在你身边,想留他次次留守大营?你还怕他怕死!”秦新话语陡然尖刻起来。

一旁的阿玉喜转过身去,悄悄方向碗筷,抬头装着看向院门外,脸上二只眼睛的眼珠却飞快地转个不停,挤眉弄眼示意早就停箸不食的萧勒兰出去,脸上那道疤痕在不停扭曲。

萧勒兰却视而不见,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二人争吵。对她来说,刀光剑影,亲人反目的都不知道见了多少,小小争吵算得什么。

“若是次次留守大营,能保他一条性命,我相信柳登在天之灵是不会反对的。”安存秀轻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只是我愿意,那犟小子不会愿意。”

“我也不愿意。”秦新嘟囔道。

“是,谁能跟你秦二郎比?武艺高超,轻剽不畏死。”安存秀仍是语声平缓,却是没好气,“但是师道呢,来此之前只是一介书生,虽说不是文弱,却能在寨中打的过谁?出去是他护我,还是我护他?”

“打得过韩厝。”秦新噌地站起来,唾沫飞溅。

安存秀有点愕然地看着秦新,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处处跟自己针锋相对。

“说出内心话了?怕他死也怕自己有闪失吧?”秦新冷笑道。

“那你看过他的手臂没有?”安存秀也忍不住将手中面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面汤四溅,洒在桌上,汤中油花在晨曦中闪烁着七彩微光。

安存秀猛地站起身来吼道,“我听韩先生说几次见他趁着无人之时,用刀割臂嘴中念念有词。偶有二次,韩先生故意悄悄靠近,能听到他说什么报仇什么的。我是怕他第一次跟着我出去,太想证明自己不胆小了,不听军令,莽撞行事白白丢了性命。”

秦新扭过头去,表示自己不接受这个理由,他先是盯着阿玉喜,似乎觉得对方的脸实在有些狰狞,又转了方向朝着了萧勒兰。

年轻的契丹郡主略显尴尬,神情不自然地偷瞄了安存秀一眼,又狠狠地剜了秦新一眼。

安存秀莫名地心中怒火增加了一丝,“你秦二郎不怕死,我安某人难道便是畏死之辈?”

“我要他跟着韩先生,一是要磨他心志,为将者可以不必武艺过人,也不必勇冠三军,但是心志必坚,百折不挠方可成大器;二是要他学会统筹粮草物资,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为将者岂有不算粮草物资便仓促行军之理?你以为人人如你这般只管无脑冲就行?”

“呜——”厨房灶台深处传来一声呜咽声,紧随其后的是年轻男孩不可自抑的抽噎哭泣声。

安存秀霎时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原本就有些黑的脸色现在更是黑若锅底,他双目先是一瞪,然后眯成一条缝,生气地说道:“秦三眼,你这是吃了和吉星演起双簧来诓我话?”

“噗嗤。”萧勒兰掩嘴而笑,她是第一次见到安存秀吃瘪。

秦新慌忙爬起身,顾不得碗都未放下,端着碗撒腿就跑,直跑至院外一辆双轮马车处这才停下脚步。

朱红的马车以紫色蜀锦为帘,前方一左一右,套着一匹黑色牝马与一匹红色牝马,马脖子下方系着二个金色、山楂般大小的铃铛。

马儿轻微摆下脖子,便是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

二匹马俱是神态昂扬,膘肥体壮,为了换回牙里果,他的亲信们不敢在马匹上动任何小心思,都是挑来的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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