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栾玄虎躬身施礼。

鸡鹿塞不大,将官士卒满打满算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四百来人,以前有军饷,还有关税,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

随着朝廷的积弊日甚,国库日渐空虚,大辰朝对一些镇戍、关塞渐渐断了军饷,把他们扔给了藩镇、州府,到最后,竟连象鸡鹿塞、高阙塞这样的门户重镇都直接撒手不管了,于是,原先的将官士卒也只能自谋生路,啸聚一方了。

但是,各地军镇的谋生之路,又大相径庭。

像狼皋守捉城以卖命为生,猛打猛冲,走出了一条有奶就是娘的野路子。

鸡鹿塞位于狼皋山与大青山之间的峡谷之南,峡谷两边山势险峻,林密草深,壁立千仞,大峡谷长约八十余里,由此可直通北境,正是匈奴南下犯边的必经之路。

现如今,朝廷断了军饷,鸡鹿塞只能在关税上打起了主意。

不过,由于此地有蒲水,苦水河、乌加河,多条水域流经此地,东边还有一湾白羊泽大湖,朝廷便迁来万余流民屯垦戍边,将田地、荒滩划成条块,分给屯军、农户、流民等人耕种,又将草场划成区块,分给屯军和牧民。

栾玄虎军阶不高,不过是名裨将,却是位难得的治军之才。

那些流民、农户原先隶属于农都尉管理,但农都尉既不归兵部的将官统辖,也不归地方的州府任命,而是由户部直辖,如今,朝廷既然断了军镇的军饷,那些原来的农都尉也都回到了户部,一万多流民、农户没了约束,像一群无人放牧的羊群。

栾玄虎眼光毒辣,没多久就接手过来。

如此一来,不但钱粮有了保障,由于中间少了层层盘剥,日子过得反而比以前还舒坦。

不过,这种好日子也没过多久。

朔州节度使石断碑对这块大肥肉早就垂涎已久了,如今没了朝廷的管辖,那些流民的田赋、粮食,自然就该纳入朔州节度使的囊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染指图谋,二话没说,他直接派了位脑满肠肥的官吏,来跟栾玄虎办理交接手续。

从栾玄虎到下面的军卒,虽然一个个都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大伙谁都不是傻子,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区区三四百人又如何能与一州辖下的三四万强兵悍将相抗衡,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众人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

谁知,麻绳专挑细处断。

今年,不但大辰朝境内的六州百姓遭了殃,就连匈奴诸部也遭了旱灾,草场荒芜,牛羊饿死数十万头,牧民们的衣食无着,南下劫掠是他们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出路,这点栾玄虎看到了,难道匈奴那些部落首领会想不到?

天灾已降,人祸还会远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思前想后,栾玄虎就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狼皋城,又打听到了老夏头的住址,那位送信使者就把信交给了他。

老夏头识字不多,便找到那位读过几年书的白有才,让他帮着看信。

白有才连猜带蒙,磕磕绊绊总算是读完了那封信,惹得满头大汗。

其实,栾玄虎信写的很剪短,文字也很直白,他知道老夏头识字不多,大概意思就是说他经多见广,在众人心目中又极有威望,邀请他到鸡鹿塞指点迷津,帮着出出主意。

当天,老夏头就找到了花浪客,两人一起商量起了这封来信。

花浪客早就有所耳闻,栾玄虎这人很不简单,不但领兵打仗有一套,而且,此人极有见识谋略,胸有丘壑,否则,军中也不会让他去驻守那么重要的关防,事情绝对不会像他在信中写的那么简单,这里边肯定还有别的事。

于是,花浪客就跟老夏头道出了他心中的忧虑,劝他别理这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有酒有肉,犯不上去趟那条浑水。

但老夏头却沉思良久,未置可否。

第二天一早,老夏头又找到花浪客,说他思虑再三,既然栾玄虎来信了,估计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坎,这时候不应该装傻充愣,也不能坐视不理,但他不便出面,那样事情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花浪客一听,自然是义不容辞,说自己先去探一探栾玄虎的虚实,然后再做计较。

事情已然说定,花浪客也没多耽搁,马上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他深受老夏头的影响,对大缸自然也是寄予厚望,想到这是个增长见识的难得机会,况且,狼皋守捉城距鸡鹿塞仅二百余里,乘快马的话,也就一天的行程,于是,父子俩一起到了鸡鹿塞。

谁知,大缸那小子没出息,刚住了一晚,就哭着说想家了。

花浪客通过与栾玄虎的一番交谈,大概了解到事情的原委,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药,本想趁机离开,但事情没有商量出个对策,栾玄虎又怎么舍得放他走呢,于是,就安排人把大缸给先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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