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荒凉而单调,极冷。
虽说已到了年根,但这里的人家除了扫扫灰尘,基本上无事可做,大人跟孩子都躲在屋子里猫冬,或玩闹,或吃着干果剪窗花,或喝罐罐茶聊天,外面几乎看不到一个活物,连鸟雀也都躲进窝里。
地很硬,小西河早已结冰。
天很冷,小北风嗖嗖刮着,利如刀割。
在狼皋守捉城,当地人管这种天气叫鬼呲牙,能把人给活活冻死。
这么冷的天,却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像傻子似的沿着河边溜达,有条黄狗围在他们身边跑前跑后,有时跑到前面去低头嗅嗅,然后扭头看看二人,他们边走边指划,好像在说着什么,也不知到底在说啥,要去哪。
“你看这小西河,冰面上冻得有三尺来厚吧?”
元十三以手遮眼。
少年看了一眼,没有一丝儿热乎气的冬阳照在冰面上,有些晃眼。
“恩,差不多吧,咱这地方到了冬天特冷,今晚睡觉的时候,你得多加床被子,不然会挨冻,河面上这冰,估摸得到来年四五月才会彻底融化,这样一来,你得好长时间钓不了鱼吧。”
“夏雨冬雪,皆是天地造化。”
元十三好像并不在意钓不了鱼这事,依旧显得兴致盎然。
“人世间哪有什么尽善尽美的东西,同样,人活一辈子,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是趁心如意的,就像这草木一样,祂们从一粒种子再到生根发芽,不知会被埋在泥土里多久。
开花,是祂这一生最绚烂的时候。
结果,是绚烂过后的沉淀与收获,但是,最终依然逃不脱会被寒霜冬雪肃杀,直至枯萎腐败,结束祂这短暂的一生,化为泥土。”
少年眨眨眼,欲言又止,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元先生,你刚才说的这些,跟钓鱼有关系吗?”
“哈哈。”
元十三笑笑。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千年以降,最有名的钓叟莫过于姜子牙了。
据说,在他七十二岁那年,才娶到六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马氏,他先后在朝歌里宰过牛,在黄河边的孟津渡口卖过酒,他不会做买卖,最后都亏了本。
姜尚因命守时,立钩钓渭水之鱼。
短竿长线不钓锦与麟,只钓王与侯!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太公望八十岁那年,他终于等来了周西伯姬昌,亲自驾车拉着他回城,被后来的周武王姬发拜为师尚父,他对外灭周边诸侯,拓展疆土,对内整顿吏治,发展生产,训练兵马,帮助西周伐商灭纣,卒定周鼎。”
沉默片刻,少年疑惑道。
“先生,你这是要学姜太公?”
“我想说的是,东方不亮西方亮,人不管遇到啥不顺的事,都别那么多的牢骚抱怨,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老话说,人挪活,树挪死,不管你在哪,只要打下根基,都可以一展凌云志。”
“恩。”
“说了这么多,下面是我要说的第六本书。”
元十三抬头望望天,湛蓝如水,天边飘着几丝白云。
“华夏的文章,可谓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大辰朝不如大庸朝,大庸朝不如大秦朝,大秦朝有李斯和韩非子。
而大秦朝则远不如战国诸子,那时的百家诸子,随便挑出一个来,几乎个顶个是才子中的才子,是开山立派的宗师鼻祖,雄文如大潮滔天,令人目不暇接,可以说,那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百花怒放最绚烂的时节。
可惜,后来结出的果子,不是被别人摘了,就是变质了,有的糜烂了,甚至还有的被深埋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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