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自遣》
董襄刚睡醒,瞧见时间不早了,没吃早饭就进了开封府。刚进右厢院子就看见有个厢军站在院里等他,瞧着脸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叫张威,是个厢军伍长,前些日子去洛阳的人马之中就有他和他手下的军士。
“董大人,你可算来了,洛阳那边有消息了。”
董襄点点头,摸出钥匙开屋门:“领队的校尉呢?”
“董大人,我们去了周家,周家人倒是很热情,每个兄弟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就是我们问他那个家将的事,只说了些。领队的刘校尉继续在洛阳城里调查,派我先回洛阳跟董大人通报。”张威没经过董襄允许就拉了椅子坐下,不过董襄也不在乎这些。
董襄也坐在他的位子上,仍觉有些倦怠,叹了口气:“你们现在知道多少,尽管说。”
“周家的大管家说,前一阵子是有这回事,杨山要请一位家将护着女儿去汴梁。杨山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周家也很爽快,就派了个叫周智的护着杨家小姐去了。还说就是我们到了的前一天,杨山夫妇还来周家要人,在家里撒泼,报了官才消停下来。至于其他的,周家人什么也没说。”
“这周智是什么长相?多大岁数?高矮胖瘦如何?”董襄这才彻底醒过来。
张威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卷纸来,在他面前展开:“大人,这个周家人倒是很负责,给我们画了这么一副画像。这周智是个三十多岁的瘦汉子,长得不高不矮,长相就是这画像上的模样,有一个特点,就是脑袋上单有一小块是秃的,不长头发。”
张威又想了想,站起来,背对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大概是在右耳后偏下的位置:“大人您看,管家说那块秃的大概是在这,有两指宽。”
“拿到这个画像之后,我们又去找杨山,把画像给杨山看了,杨山也说,这人就是周智。”张威说完又坐了下来,“大人,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你莫管,你刚从洛阳回来,累了吧,快去歇着吧。”董襄摆摆手,把张威赶了出去。
两人说话的工夫,手下军士也泡好了茶。董襄倒了一杯捧在手里,也不知道是天热了还是他心烦,他总觉得这茶很苦。不过一早起来水米未进,很是口渴,他也只能忍着苦小口小口喝。
眼下手里这三桩案子,哪个都没有头绪。杨婉这一桩案子刚刚有了进展,董襄又很难说这进展有什么帮助。接下来无非就是再让手下按照画像去找周智此人。至于郑伦这边,董襄安抚好朱玉之后,就一直在查问。由于发生在大牢之中,董襄把当天晚上所有狱卒全都停职,那间牢房比较近的几个狱卒全都关进牢里审问,也都问不出来东西。
至于香染街发现的那无头尸首,就连尸首身份都还是个谜。
董襄正苦恼着,突然听见“哒哒哒”的敲门声。他一抬头,只见是柳郁,挽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柳郁手里还提着那个常给他送饭的木桶。
“官人,你走得匆忙,快吃饭吧。”柳郁拉着这姑娘走了上来,把木桶递给他。桶里是炖肉和蒸米,董襄正好也饿了,把饭菜和碗筷拿出来,正要吃,又想起来有外人在,便抬头打量这姑娘。
这姑娘有些怯生生的,被柳郁这么一打量,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柳郁忙扯着她的手来到董襄面前,引荐道:“官人,这就是我表妹,姓苗,叫苗竹。竹儿,快叫姐夫。”
“姐夫。”苗竹轻轻叫了一声。
苗竹生得清秀,单论长相比柳郁还要美上几分,只不过气色不佳。董襄觉得有些尴尬,就端起饭碗先吃了一口:“竹儿是吧?听你姐说你学过医,对吧?”
“嗯,在医馆做过几个月的学徒。”
“那仵作这一行你大致也都会。只不过,你得记住了,仵作这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胆大心细。姑娘家,心细我不担心,但必须要胆大,天天接触尸首,也不能害怕,记住了吗?”
苗竹连连点头:“嗯,我记住了。”
董襄想了想,把碗筷放了下来,看向柳郁:“娘子,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带竹儿去跟程大人知会一声。”
“那我走啦。”柳郁点点头,出门之前还回头嘱咐,“竹儿,记住你姐夫说的,干这行就是要胆大。”
董襄把桌上的饭菜盖上,引着苗竹出了院子。出院子有条小路,顺着小路出去,正对着大门的就是开封府正厅,董襄引着苗竹走了进去。
厅里坐着个将近五十的男子,正是如今的府尹程泰程大人。虽然才不到五十,却已经显了老态。程泰正伏案看着文书,董襄走到面前都没发现。
“程大人。”
程泰抬眼一瞧,好像没看见他身后的苗竹,有些疲倦地松了口气:“坐。”
“程大人,这位叫苗竹,内人引荐来的,学过医术,来府里做仵作。”
程泰这才抬头打量了苗竹两眼:“成,你叫阮禾那小子好好带着她。对了,你手下那些案子怎么样了?”
“前一阵子去洛阳的那一队人回了信,下一步就是追查疑凶下落。大牢里也在派人去查……”
程泰低头接着翻阅文书,皱眉打断了他:“行了,过程不必报我。限你到月底,把你手里三桩案子查清楚。”
董襄连忙抱拳拱手:“是。”
他转过身,带着苗竹往出走。刚刚走出正厅,董襄就瞧见荀惠迎面走来。
董襄不懂姑娘家的衣裳,但还是瞧得出来荀惠穿得很正式。两人凑近,董襄打了个招呼:“小姐。”
荀惠没答言,瞅着他呆怔了片刻,绕过他们往正厅的方向去了。董襄这才发现荀惠气色有些不对。不过他也没多想,带着苗竹去了阮禾那间小屋,给两人引见一番,就回了右厢,调了一队人,拿着周智的画像去满城打问,他自己则又往大牢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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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迁这几天都没回长宁山,就住在汴梁城里。
那天苏记酒馆的老板娘跟他说,章名山曾经跟一个穿着非常奇怪的女子在城楼下攀谈。他派了手下厢军四处打问,也没打探到关于这女子,或是章名山的什么消息。曾迁索性亲自来城中四处打探,可是南薰门里里外外他都跑了个遍,也没有什么进展。只有一个卖点心的孩子告诉他,章名山的妻儿住在城西南一条叫泉眼巷的巷子里。
曾迁今天早起,一路打问,总算是到了这泉眼巷。巷子很长,他又问了两家,总算是找到了章家住处。
院门很窄,曾迁目测只能够他通过。他敲了敲门,过了一会,才有人把门后小窗掀开,瞧了两眼,是个女子的声音:“你找谁?”
“您是章名山将军的夫人吗?”
“你找他的话,他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其余时候都在南薰门。”
曾迁客客气气地道:“夫人,不开门也成,隔着门,我想问您几件事。”
“那你问吧。”
“三月十七日,夫人去找过尊夫吗?”
“没有,我从来不会过去找他,等他每个月回来那一次,我们才算见面。”
“尊夫除了守卫南薰门,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些事情我不知道,自己去问他。”
“夫人,实不相瞒,在下曾经目睹章将军与一陌生女子相谈甚欢,两人还一同上了城楼。”
“他一个月才见我一次,这些事倒是不稀奇。”
“夫人不生气?”
“我生气也没用。而且我和孩子还不是指着他才能过这样的日子。”
“尊夫有没有和其他将军,或者朝中文人相交?”
“不少人倒想跟他相交,经常带着礼品来这里,他看见了还责怪我,告诉我不许收这些礼品,再来不准开门。”
“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人与尊夫交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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