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在外面跟人交好,我也不知道。”门里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问啥?”
“叨扰了,夫人。”
尽管门后的人看不见,曾迁还是拱手告退。等出了这泉眼巷,曾迁在心中仔细整理着这桩案子的始末。
最开始,是荀惠和董襄在寒食一早来祭拜荀恺和夫人。曾迁打开墓室,却发现墓室里一片狼藉,荀恺夫妇的棺木也不见了。曾迁像无头苍蝇一样查了几天,那天夜里突然听见有车从长宁山山脚下飞驰而过。曾迁带人下山查看,发现长宁山北坡之下,就埋着荀恺夫妻二人的棺木。
然后他叫荀绍玉和荀惠来清点一下棺内物件,兄妹二人都说少了些无关紧要的首饰。后来曾迁把此事向开封府通报之后,开封府就不再接手了,只留下曾迁自己查。
按照那天夜里的车辙印,来把尸首埋在北坡下面的车马最后上了回南薰门的官道。曾迁用了开封府给的令牌,才与南薰门守将章名山见了一面,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后来他又去南薰门附近吃面,一问附近店家,章名山果然在扯谎,赶紧派人去找那道袍女子。曾迁见从章名山口中问不出什么,今日便去找他的妻子,方才这一番对话,也没有问出什么来。曾迁本来还想再问几句,但对方已经开始赶他走了。倘若惹怒了对方,此事让章名山得知了,曾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且不说章名山有没有和妻子串通,就算妻子并不知情,刚才也只是从茫茫沧海中排除了几种可能性而已,曾迁有些泄气。
曾迁走着走着,就又到了南薰门。他见不远处就是苏记酒馆,就又走了进去。
屋里四张桌边都坐着人,老板娘瞧见他进来,赶忙来迎:“客官又来啦,小店桌椅都坐满了,客官等一下,我去屋里您搬。”
“不必了,给我来一大碗酒,要凉的,我就坐门口喝。”曾迁记得上次是五文钱一碗酒,从口袋里摸了五文钱排在柜台上。
“好嘞,客官,您拿好。”老板娘说着给他舀了一碗酒。曾迁接过来,手上冰凉的触感很是解乏。他就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边喝酒边歇息。天气热了,曾迁索性敞开前襟,总算凉快许多。
白天的城门一直都非常热闹,不断有行人排队进出城。守门的军士挨个盘查,包袱、篮子一类的,也都要打开看一眼。进了城没有几步路的地方就是好几个水饮摊子,摆摊的大多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再往里就是一长串的茶食店和酒馆,这苏记酒馆就是离城门相对较近的一家。
没过多久,就有个穿着一身禁军衣裳的汉子从他面前经过,走向了正在盘查行人的其中一个禁军。两人聊了一会,这禁军就把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刚刚过来那汉子把这盔甲穿上,看来是交接。
换下来的这禁军慢悠悠地,竟然在往苏记酒馆这边走。他进门,也是瞧见屋里桌椅都满了,扭头就要走。
曾迁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拉住,笑道:“这位兄弟,轮值结束了,想吃酒?我请怎么样?”
“你请?”他有些纳闷地盯着曾迁。
“我请,走,咱们找家大酒楼去吃酒。”
曾迁引着这禁军到了城中的范楼,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上好的酒。
“你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不必客套。”这禁军看着满桌子的菜,又瞅了瞅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必客套,还是冷冰冰地道。
“在下想请阁下吃酒嘛,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徐尚。”
“徐兄啊,在下姓曾名迁,今日请徐兄来吃酒呢,是想问些事情。”
只见徐尚叹了口气,笑道:“曾兄啊,你不记得我了?那天你要找章将军,还是我去通报的。”
曾迁也笑道:“是吗,曾某都忘记有这等事了。”
“曾兄今日宴请,想必是想问章将军的事吧?”徐尚抿了口酒,“按理我不该多嘴,不过曾兄这般宴请,还特意到离南薰门这么远的酒楼来,那只管问就是。”
“三月夜里,也有不少车马往来南薰门,对吧?”
“那当然,每天都有。”
“如果是夜里进城,每辆车都要经过严格搜查?”
“是。不过有的时候,如果晚上章将军在,并且来人是章将军的熟人,也会让我们免了搜查,直接放进城。也有人问他这件事,章将军总说,出了事他担着,叫我们不必担心。”
“三月廿二和廿七这两天,有这样的人吗?”
“我想想……”徐尚晃着杯里的酒,“廿二那天那天的话的话,有。是辆挺大的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车里出来一个老汉,约莫快六十岁了,说的官话,但是有些成都口音。我们要查车上,章将军告诉我们直接放行就成,然后就放他们进去了。廿七那天夜里我不当值,不知道。”
“那车里还有什么人吗?有没有什么说话声之类的?”
徐尚摇头道:“没听见车里有人说话。”
“那个老汉跟章将军熟吗?有没有说进城之后要去哪什么的?”
“来过几次,章将军都是叫住我们,直接放行。不过每次都是直接放行,不怎么言语。”
“徐兄,三月十七日那天,有没有一个个头不矮,穿着道袍,露着整条胳膊,戴着斗笠的女子过来跟章将军说话?”
“曾兄说那个啊,那位是北城于家瓦子的班主夫人,说他们瓦子那天晚上要出城,提前跟章将军打招呼。”
”这是那班主夫人亲口说的,还是章将军说的?”
“就是班主夫人说的。”
“他们上了城楼吗?什么时候下来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
曾迁边问边吃酒,他还没醉,徐尚就先醉了,曾迁就吃着桌上的菜,仔细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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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城之后,梅絮一直都在向外张望着。虽说汴梁是东都,洛阳是西都,但汴梁毕竟是天子所在,终究还是更加繁华。车里除了她,就只有那一箱慕容宁送来的聘礼,也是此行的的目的之一——把聘礼退还给荀家。
直到面前出现一块“状元阁”的招牌,车才停了下来。
“小姐,我们到了。”帘外护卫唤她道。
梅絮下了车,让护卫们把这大箱子搬起来,她先踏进了这状元阁。
是家不大不小的食店。左手边这面墙边放了个很大的书架,上面堆着不少的书。店里有零星几个食客,柜台之后有个妇人,正拿着一块帕子绣着什么。
“这位姐姐,请问……这里是荀绍玉荀公子的家吗?”梅絮走到柜台前,道了个万福。
“你是?”这妇人站起身,有些纳闷,但瞧见她身后抬着的聘礼,便明白了,“你是梅絮?”
梅絮点了点头:“是我。这是送到我家的聘礼,既然令公子下落不明,那这桩婚事就算了,这聘礼,姐姐你看放在哪里?”
“就抬到后院吧”,这妇人点点头,“梅姑娘远道而来,不如就在此住下?”
“嫂嫂?”
梅絮还没答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唤。她回头一看,只见是个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姑娘。这姑娘唤她嫂嫂,那不用说,就是荀绍玉的妹妹荀惠了。
梅絮有些感慨,叹了口气:“这婚怕是结不成了,你还是莫要叫我嫂嫂为好。”
“我看过生辰八字,你大我三个月,就叫你梅姐姐吧。”荀惠笑着拉起她的手,“我这就收拾出一间房,就住这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身后的护卫似乎很担心她,不过梅絮不知怎地,从荀惠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坏心眼。她便点了点头:“那叨扰了,荀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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