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的一只蹄子踩在庄玮瘦瘦的肩膀上,转过长脖子,瞪着小眼睛嘎巴嘎巴的叫道:
“阿周,别哭了,起来告诉娘,还有哪个狗舔大虫卵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欺负你?让娘立马教训他!”
冯阿周立马不嚎了,翻身坐起来,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用手胡乱指着梅子,以及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们:
“就是他,他,还有他们,他们全欺负我!”
堂堂的冯夫人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丁点儿的委屈。
冯夫人把蹄子从庄玮身上挪开了,目光立即转向了纤弱瘦小的梅子。
叉开腿半蹲下的姿势保持了有半分钟;瞪着小眼睛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方,几乎要把对方一口吞下肚去的尊容也足足维持了三十秒。
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梅子,在一座肉山般的冯夫人面前,简直是小不点儿对庞然大物,蚊子?Vs?大象的节奏!
旁观的孩子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庞然大物闪电般的伸出一只爪子,一下子就抓住了小不点儿的衣领。
未见怎么使力,小不点儿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有三尺高。
眨眼之间,小不点儿又已经很荣幸地重归大地,象个卷缩成一团的小猫儿,好半天才“咪”的一声叫出声来。
叫声刚落,庞然大物──冯夫人的另一条手臂,又高高的举了起来。
啊呀,这冯夫人的手臂怎么这么长呀?
孩子们心惊胆战地眨眨眼,啊,看清楚了,原来是一根黑不溜秋的烧火棍。
“好呀,你,一条过村的流浪狗,也敢张嘴咬人?”
冯夫人一手高擎着烧火棍,另一手的两个指头抖呀抖的指着地上的小不点儿。
看样子冯夫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或者是伤害。
而使她遭受委屈与伤害的罪魁禍首正是这缩在地上成一团,可憎又可恶的小不点儿。
于是,理所当然的就要义正辞严的声讨和控诉!
“你当我们不知道呀?我们什么都调查清楚了,你那在城里女校教书的姑姑也是个贱籍、异类,你他妈就是个小贱籍小异类!你,你也敢欺负人?找死啊你!”
梅子脸色惨白,浑身战栗着,活象一株被人拔掉了根,快要枯萎了的小草,无助地在骤来的风雨中挣扎着。
眼看那三四尺长的烧火棍就要狠狠地砸到梅子的的头上,他那小小的羸弱的身躯如何受得了啊!
“不能打人!”突然,一声怯怯弱弱,细如蚊蚋的声音在冯太太身边响起。
那声音的分贝是那么的小,以至于刚够在冯夫人的耳朵里产生最基本的共鸣。
在冯太太听来,就好象是有只讨厌的蚊子在耳朵边营营叫了几下。
她睁大眼睛努力地去寻找那令她不愉快的声源时,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前居然又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原来,庄玮目光从肿起来的眼皮缝隙中透出,朦朦胧胧的感知到梅子有危险时,马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并且奋不顾身的地站到了冯夫人面前。
此刻正仰起一张肿得象猪头的小脸,举起一双麻杆般的干瘦的小手,象只受惊的螳螂擎着一对自以为是的退敌武器,挡在冯夫人和地上的小不点儿之间……
冯夫人愣了一下,接着便勃然大怒:
“你,你又是什么东西?双料的贱籍,十足的小异类,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也敢三番四次的欺负我家亚周!刚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是吧?你真的是在找死!”
冯夫人口沫横飞的说着,手中的烧火棍再也没有犹豫,劈头盖脸的打将下来了!
“不,不,我,我没有……”庄玮本能地双手举过头顶,缩着脖子,着急地辩解着。
可是,他的声音跟冯夫人的咆哮相比,简直是滚滚巨雷中的几声蚊子叫。
庄玮只觉得手臂上一麻,然后一阵剧痛,就象是有一条疯狗在他手臂上一口口的往下撕肉。
继而整条手臂就软软地塌拉下来了,整个人也立刻一声不吭的瘫倒在地……
冯夫人闭着眼睛打了一会,斜眼望天,手柱烧火棍,挺着长脖子咬牙切齿的开骂。
什么短命鬼,挨千刀,遭万斩,雷劈火烧,坠坎亡,溺水死……直到认为把世上用来骂人的话都搜罗到了并且都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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